亓樂義/個人集權下的解放軍戰力－看2027年建軍百年
文/RFA亓樂義
中共二十屆一中全會10月23日在北京舉行。全會選出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委員和常委，並決定中央軍事委員會組成人員。習家軍大獲全勝，習近平終結集體領導並牢牢掌控軍權，開始走上個人集權體制。
新任軍委副主席
中共二十屆中央軍事委員會組成人員維持7人：主席習近平（留任）、副主席張又俠（留任）、副主席何衛東（新任），以及軍委委員李尚福（新任、將接任國防部長）、劉振立（新任，將接任軍委聯合參謀部參謀長）、苗華（留任軍委政治工作部主任）、張升民（留任軍委紀委書記）。除了習近平，他們平均年齡65歲，大多任期1屆5年，負有承先啓後的重任。
其中最令人關注的是何衛東，他從正戰區級司令員的資歷，未經軍委委員歷練而直接晉升軍委副主席創下解放軍先例。事實上他的脫穎而出有跡可循，今年1月何衛東從東部戰區司令員卸任後調往中央軍委任職，之後音訊全無非常神祕。直到國防和軍隊改革研討會今年9月21日在北京召開，何衛東佩戴中央軍委聯合作戰指揮中心的臂章與會，才揭開謎底。
原來習近平有意培植他更上一層，在軍委聯指中心擔任要職，協助習近平戰略指揮。《日經亞洲》（Nikkei Asia）9月披露，何衛東參加8月初大規模圍臺軍演。確切地說，他應該是從軍委聯指中心南下督導軍演，協調火箭軍、戰略支持部隊和聯勤保障部隊加入東部戰區實施聯合行動，並監控演習過程和周邊戰略態勢，執行習近平下達的戰略任務。這是軍改建立軍委和戰區兩級聯指機構以來，針對臺海形勢的首次全軍性操演，將成爲今後震懾或武統臺灣的基本範例。
何衛東的軍旅生涯主要是在軍改前的南京軍區和軍改後的東部戰區，長期聚焦對臺軍事鬥爭準備，手邊應該掌握不少對臺作戰預案和方案。因此，他上任軍委副主席後的首要任務，毫無疑問是加強對臺戰備，在8月上旬圍臺軍演的基礎上，推進並塑造解放軍在臺海最爲有利的戰略態勢，執行習近平交付的任務，牢牢把握兩岸關係主導權和主動權。
提前對臺動武？
因此有不少分析認爲，在習近平高度集權和軍委重組的新形勢下，將會加快包括武統臺灣的統一進程。美國海軍作戰部長吉爾迪（Michael Gilday）10月19日在與美國智庫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對談時指出，過去20年我們看到，中國兌現每一個承諾的時間都比他們承諾的時間要早。所以當我們討論2027年窗口期時（對臺動武時間），在他看來，應該是2022年或潛在的2023年窗口期。
吉爾迪提到的2027年窗口期（2027 window），是基於美國時任印太司令部司令戴維森（Philip Davidson）去年3月出席國會聽證會時指出：北京可能試圖在未來6年內統一臺灣，而他不排除北京提前對臺動武的可能性。
吉爾迪沒有對習近平二十大報告內容發表具體評論，而是說分析仍在進行中。今後的發展不僅要聽習近平說了什麼，還要看中國人的行爲和做法。美國海軍已經採取隨時保持戰鬥的心態，他可不想在一場戰鬥中派出沒有殺傷力和沒有準備好取勝的艦船。
2020年10月習近平在中共十九屆五中全會明確提出，確保2027年實現建軍一百年奮鬥目標。從此外界把2027年視爲武統臺灣的時間表，尤其習近平二十大連任，在其高度集權統治下，武統臺灣似乎就在他的一念之間。但是實現建軍百年的奮鬥目標究竟是什麼？各界說法不一。今年8月由中共中央宣傳部和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組織編寫一本名爲《習近平強軍思想學習問答》的專書推出後，答案已然浮現。
建軍百年奮鬥目標
首先從時間上說，2020年中國國防和軍隊建設實現機械化的目標任務基本完成，到2035年基本實現國防和軍隊現代化，兩者相隔15年。2027年位居中間，又逢建軍百年，可以作爲承上啓下的關鍵節點，確保解放軍現代化的有序銜接，和武統臺灣並無關聯。
第二、實現建軍百年奮鬥目標的路徑是，機械化信息化智能化融合發展。如今信息化尚未完成，就要推進智能化建設，如果按部就班在完成信息化後再進行智能化，就會與發達國家拉開新的代差。因此機械化、信息化和智能化同步發展，相互支撐，以機械化爲基礎、信息化爲主導、智能化爲方向，引領國防和軍隊現代化轉型升級。如今解放軍正處於建構新型軍事訓練體系，創新體系練兵模式階段，要發動一場高強度信息化戰爭恐怕不切實際，也力不從心。
第三、實現建軍百年奮鬥目標的根本指向是，提高捍衛國家主權、安全與發展利益的戰略能力。這裏面當然包括臺海議題，但不意味就要解決臺灣問題，演習恫嚇、發動灰色地帶威脅和認知作戰，都是捍衛主權的手段，而且還有相當的運用空間。武統臺灣是風險與代價最高的作法，並不符合習近平所講的鬥爭策略：無論哪一手都要講求有理有利有節，以最小的代價爭取最大的利益。
第四、實現建軍百年奮鬥目標有4項主要標誌，是進一步推進軍事理論現代化、軍隊組織形態現代化、軍事人員現代化和武器裝備現代化。理論部分主要是發展先進作戰理論、組織部分的重點是推進軍事管理革命、人員部分是培養新型作戰力量人才、裝備部分是加速武器裝備升級換代和智能化武器裝備發展，每一項工作都需要時間且環環相扣。
一切向毛看齊
以軍事理論來說，習近平多次強調軍事理論就是戰鬥力，理論指導行動。但解放軍一些軍事理論研究有三個脫節現象：對上與決策脫節、對下與部隊脫節、對外與對手脫節，其根本是與實踐脫節。基於此，解放軍至今還未提出令人印象深刻又能用於實戰的先進作戰理論，主要是研究借鏡美國和俄羅斯的軍事理論與實戰經驗，並無原創性理論，也就難以應對一場高強度信息化智能化戰爭。
習近平談論並引述最多的軍事理論主要取自毛澤東，而毛自己說過：《毛澤東選集》是血的著作，經過實戰考驗。此後解放軍再也沒有出現與實踐相結合並符合現況及前瞻未來的軍事理論。《毛選》成爲不可逾越的聖經，沒有人敢挑戰它，而習近平要把他的強軍思想置於與《毛選》同樣地位，列於神壇之上。問題是，《毛選》不容挑戰，確實有其深厚的軍事哲理與實踐，習近平沒有。如果硬要學毛，可能會出大問題。
中共二十大確立習近平爲人民領袖。在高度集權體制下，也許有助於推進實現建軍百年奮鬥目標所設定相對靜態的各項指標，但未必有助於提升高度動態的全軍聯合作戰能力，尤其面對一場時間長、高強度，與政治、經濟、外交、科技、供應鏈相互連結又全面撲來的信息化智能化戰爭，高度集權體制往往處於被動，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入侵烏克蘭是最明顯案例。
習近平多次讚賞普京推動的新面貌軍事改革，要求解放軍關注俄軍提出的非核遏制戰略、戰略性空天戰役等新的軍事理論，並且深入研究俄軍在車臣作戰、在克里米亞採取的軍事行動，以及在敘利亞作戰等致勝之道。習近平尤其肯定俄軍在敘利亞作戰中高效率的戰略指揮能力。俄軍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有效掌控戰爭進程。
管治過於普京
這些都是事實。然而俄軍參加的這些戰爭都是小規模、雙方實力相差懸殊，帶有反恐及鎮壓抗暴性質的作戰，和政治、經濟、外交、科技、供應鏈的相互影響有限。但是戰爭一旦成爲大國支持或直接參戰情況下的大規模常規作戰，所有影響戰爭因素撲面而來，高度集權體制就難掩捉襟見肘、疲於應付的窘境。以往致勝之道，反而成爲障礙。
再看烏克蘭軍隊，捨棄俄軍由上而下僵硬的指揮模式，善於指揮分散和獨立的部隊和分隊，靈活作戰，大幅提高主觀能動性。烏軍伺機反擊，俄軍處處被動，深陷泥潭，進退失據。
習近平上臺後，極盡全力恢復被虛化的軍委主席負責制，並且搬出毛澤東的作法，甚至實行比毛澤東更嚴厲的請示報告、督促檢查和信息服務等3項工作機制，要求領導幹部就重要事項定期向上級請示報告，內容包括領導幹部個人事項，都要如實提報，不能隱瞞，而這種請示報告屬於政治紀律和組織紀律，必須嚴格執行，確保習近平全面掌握全軍有關重要情況，對全軍實施集中統一領導和指揮。管治程度過於普京。
如果你是戰區司令員，你會根據自己判斷什麼是重要事項向習近平請示報告，或凡是向習近平提報，哪個更安全呢？面對獨裁者有多少人敢講真話？有多少人敢不經請示就做出決定？凡是請示，明哲保身，將是解放軍打造聯合作戰體系進程中的普遍現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