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無人機侵擾台灣，「灰色地帶」戰術升級
文/紐約時報JANE PERLEZ, AMY CHANG CHIEN
起初，台灣士兵無視從中國飛來的無人機。然後，隨著數量增加，他們開始鳴槍示警。最後，士兵們把其中一架無人機擊落到海中。
過去一個月中，近30架非武裝無人機在中國南部海岸附近屬於台灣的兩個島嶼上空盤旋。這些無人機大多屬於民用，或者來路不明，但顯然是針對駐守在這些岩礁上的台灣士兵。
無人機加劇了雙方的緊張關係，這種緊張在過去一個月裡已經升級到新的高度。中國加強了在台灣海峽的軍事部署，其戰機和艦船正在空前靠近這座島嶼的區域活動，測試台灣的防禦能力，並增加了發生衝突的風險。北京聲稱自治的台灣是其領土。
「中國正在藉由這些騷擾來增加對我們的壓力，然後故意去升高一些台灣周邊的緊張的情勢，」台灣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分析師揭仲表示。「不能因為它是民用無人機就認為它跟軍事目的沒有關係。」
問題在於，台灣將如何應對未來可能進入其領空的中國無人機，以及能否在不引發衝突的情況下威懾北京方面。台灣國防部說，過去一週，除了常規的各種戰機外，中國軍方還向台灣附近空域派出了四架無人機。據台灣稱，上週四，中國派出了TB-001戰鬥無人機，也被稱為「雙尾蠍」，週五和週六又派遣了兩架偵察無人機。
對中國來說，軍用無人機可以用來收集情報。民用無人機則成為國內宣傳的一個新來源，旨在破壞台灣的形象。
在中國社群媒體上，一架無人機拍攝的照片顯示，兩名台灣士兵看起來既驚訝又可憐。一些圖片顯示了中國城市廈門高聳的摩天大樓與台灣士兵在島上的簡陋環境之間的對比。中國評論員嘲笑士兵向無人機投擲石塊。
對台灣而言，無人機代表著中國大陸不斷升級的恐嚇和心理戰的最新戰線——即所謂的「灰色地帶」戰術。頻繁的侵入給台灣政府帶來了壓力，迫使其做出堅定的回應。蔡英文總統警告中國大陸，台灣軍隊在面對侵略時不會袖手旁觀。「我們不會挑起爭端，我們會保持克制，但這並不代表我們不會反制，」她最近在台灣海峽的澎湖列島發表講話時表示。
9月1日，也就是蔡英文發表講話的兩天後，台灣士兵擊落了那架民用無人機，這對在反制中國方面一向克制的台灣來說是不尋常的。
專門研究中國問題的前五角大廈官員德魯·湯普森表示，台灣面臨的部分挑戰是，其軍隊具備應對中國戰鬥機的能力，但不習慣這種低水平但持續的干擾。當無人機首次出現時，台灣似乎毫無準備，也沒有足夠的設備來對抗它們。
「軍隊有點措手不及，」湯普森說。「台灣仍在打20世紀的戰爭，需要接受21世紀的不對稱戰略。」
金門防衛指揮部的張榮順少將說，在這架無人機被擊落後，台灣軍方在金門和馬祖列島的基地部署了額外的無人機干擾機，可以破壞靠近的無人機的信號。這兩個擁有大量駐軍的島嶼向獅嶼（即無人機被擊落的那個離島）派遣了士兵。防務分析人士說，目前駐守在該離島的士兵不到20人。
上個月初，作為對美國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訪問的回應，北京針對台灣進行了大規模軍事演習，之後中國的無人機開始在這些島嶼上空盤旋。
分析人士說，無人機飛行是中國大陸在過去幾年中使用的「灰色地帶」戰術的最新版本，中國大陸試圖脅迫台灣，使其屈服，同時避免發動戰爭。這類戰術的範圍很廣，從戰鬥機每天飛越台灣海峽中線，到對台灣外交部等文職機構進行網路攻擊。
專家們說，中國一直在穩步增加在台灣附近飛行的軍機數量，以削弱台灣空軍的戰備能力。迫使台灣飛行員在短時間內不斷緊急起飛，導致疲勞和士氣低落。
台灣一直在尋求提升其能力，以應對中國大陸的侵犯，以及華盛頓對其需要採取更多措施加強防禦的擔憂。拜登政府本月批准向台灣出售超過11億美元的軍事武器，包括反艦導彈和監視雷達。過去，包括川普政府時期在內的一些武器銷售規模更大。儘管如此，北京仍抱怨稱該計劃將「嚴重危害」其與美國的關係，並敦促華盛頓取消軍售。
台灣政府最近也宣布大幅增加年度軍事預算。190億美元的預算比前一年增加了13.9%，而自2017年以來，每年的平均增幅都不到4%。國防部表示，部分新資金將用於購買新型戰鬥機。
相比之下，中國今年早些時候宣布了2290億美元的軍事預算。
專家表示，中國在過去10年投入了大量資源發展無人機技術，這表明中國將繼續使用不同種類的無人機對付台灣。
「很明顯，無人機將在中國征服台灣的行動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華盛頓研究機構防務優先亞洲事務主管、中國軍事問題專家萊爾·戈德斯坦說。「中國已經做出了巨大努力，將無人機技術融入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各個部門，以及武警和海警等相關部門。」
一些專家表示，他們認為上月月底飛行的民用無人機是由業餘愛好者操作的，他們煩擾島上少數台灣士兵，然後在社群媒體上發布照片，以此獲得一點樂趣。
前五角大廈官員湯普森表示，這些民用無人機似乎不太可能是由中國人民解放軍組織的，解放軍通常試圖直接控制其對台行動。
「沒有證據表明這些飛越包括獅嶼在內的離島的民用無人機受到了軍事控制，」他說。
其他軍事專家則表示，中國軍方默許或至少縱容了這些飛行。前澳洲軍方國防情報分析師艾倫·杜邦表示，無論是誰派來的，無人機出現頻率的上升都代表著中國與台灣之間的緊張局勢升級又上升了一步。
「這比看起來要嚴重得多，」杜邦說。
台灣如何應對無人機，對未來很重要。杜邦說，如果台灣擊落一架軍用無人機——比如中國週四派出的「雙尾蠍」——這可能會讓北京有機會聲稱遭到敵對行動，並指責台灣挑起衝突。
他指出，到目前為止，台灣軍方一直保持克制。即使擊落無人機，其行動也遵循了標準程序。
台灣空軍退役副司令張延廷說，士兵擊落無人機是因為它飛越軍事哨所，無視警告，停留時間超過了三分鐘。
他說：「我們給了它時間飛走，國軍不得不把它射下來。」
在冷戰最激烈的時期，廈門附近的島嶼是中美之間的高度危險點。1958年，毛澤東向金門島開炮後，華盛頓的軍方高層威脅要投下小型核彈進行報復。艾森豪威爾總統拒絕了這個建議。
但前台軍參謀總長李喜明表示，目前台灣軍隊可以使用一種相對柔和的威懾形式。他建議在島嶼上張貼批評中國領導人的標語，讓中國退縮。
標語可以寫：「起來吧，全中國人民推翻專制的習近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