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隊報》獨家專訪彭帥：精心安排下的問答
文/法廣瑞迪
中國網球女將彭帥可能遭遇性侵併被噤聲引發的全球關注持續三個月後，彭帥本人首次在北京接受國際媒體採訪，向法國體育大報《隊報》（L’Equipe)否認曾遭遇性侵。不過， 三個月來在網絡上不斷詢問「彭帥在哪裡？」的人未必在這份被看作是與國際獨立媒體的訪談中，找到可信的答案。
一次精心安排的訪談
首先，這顯然是一次有條件的、精心安排的採訪。《隊報》2月7日全文刊登採訪內容，並詳細介紹採訪安排和過程。該報1月18日通過國際奧委會提出的採訪邀約最終在上周四（2月3日），也就是北京冬奧會開幕的前夜，獲得了中國奧委會的肯定答覆。但條件是彭帥用中文回答採訪，採訪的問題需要事先提交，發表時不得附加任何評論。而《隊報》則堅持不會在發表前，提交中方審閱。採訪當天有音譯名中國奧委會辦公室主任的王侃在場（記者在中國奧委會官方網站上沒有找到相關職務的人員，也沒有找到有發音近似Wang Kan 的人名）。
過往在新聞發布會上用英語對答的彭帥在這次採訪中用中文應答，由王侃自告奮勇，負責翻譯。不過，《隊報》出於謹慎，還是要求一名在巴黎的翻譯人員，全程協助採訪，以確保翻譯過程中不會有太大出入。在如此精心安排之下的採訪，彭帥在何種程度上表達的是肺腑之言，不能不引人質疑。而且，從《隊報》的介紹來看，記者似乎從未單獨與彭帥相處。
否認性侵，但未否認相關微博貼文存在
其次，從《隊報》公布的採訪內容來看，彭帥在採訪過程中否認曾遭遇性侵。不過，她雖然表示，對全球網壇此起彼伏的關注之聲感到意外，不理解大家為何會如此擔心，但也並沒有解釋去年11月2日在其微博賬號下出現的貼文來自何處。從採訪對答來看，她也並未否認此貼文確實存在，尤其是她並未否認貼文的內容。記者問她那則貼文為什麼失蹤了，她回答說「刪了」。那為什麼刪呢？她說：「因為我想刪啊……」她表示並不曾失蹤，一直與朋友保持聯繫，但她又為何自稱不了解那則微博貼文引發的國際輿論關注呢？
去年11月2日，彭帥個人微博認證賬號下出現一則貼文，指控前國務院副總理張高麗曾對她有強迫性行為。這則貼文立即在網絡上引發關注，尤其在全球「#我也是」反性騷擾運動中得到廣泛聲援。但這則貼文只存在二十多分鐘，就被刪除。此後10餘天，這位世界網壇名將再沒有公開露面，更沒有回應由11月2日那則貼文在全球引發的聲援浪潮。11月14日，國際女網聯盟發表公報，公開要求對彭帥是否遭遇性侵展開調查。
中國對外宣傳媒體《環球電視》11月17日發表一篇據說是來自彭帥本人的電子郵件，否認自己失蹤。兩天後，一名與中國官方媒體有關的記者在中國國內禁止使用的社交媒體推特上，轉發彭帥與朋友及教練進餐，交談的照片。此後，又有國際奧委會主席與彭帥視頻對話問好的消息，又有《聯合早報》與彭帥看似不期而遇的短暫交談。但關注此事件的人始終對這些明顯有官方安排的露面活動保持懷疑。
輿論管制之下，媒體獨立從何而言？
這種懷疑不是沒有道理。彭帥是國際網壇名將，她原本擁有相當的輿論資源和媒體資源。就中國國內而言，如果那則貼文並非其本人所言，或者所謂性侵指控只是輿論誤讀，那她有太多的理由立即出面闢謠，維護自己的聲譽。她更可以在事態擴大到國際輿論時，自主聯繫在世界各地的媒體朋友，為相關指控，做出說明，避免一場國際風波，更避免中國政府為此在國際輿論中陷入公關被動。一再安排官方行動，卻始終難以平息各方質疑。尤其是相關貼文點名曾經的國務院副總理。倘若屬實，如此指控足以引發一場政治地震。但彭帥至始至終沒有這樣做。只是千呼萬喚地間或出現在明顯刻意安排的公開說明活動中。
儘管《隊報》在公開這篇採訪時，一再強調自己是獨立媒體。但接受這樣一個由一個長期被指責鉗制新聞自由的政府精心安排的採訪，雖有獨家之奪目，但是否也像國際奧委會主席與彭帥會面一樣，有為中國政府的宣傳助力之嫌呢 ？採訪沒有問及彭帥，那則引發全球關注的貼文是否是其本人所發，那則貼文想表達何種信息。這也許是這次獨家專訪的一個缺失吧。
掛拍退役？
至於彭帥本人，從採訪情況來看，帶着口罩的她似乎看上去精神還好。但她以疫情封城以及膝蓋傷痛為由，表示已經多時不曾訓練，無法達到以前的水平，不會再去參加正式比賽。她此前常去慕尼黑治療膝蓋傷痛的安排因疫情限行而中斷，但她似乎也無意在解封之後再去：是不再必要，還是無奈？36歲的她即便不再參加高水平的國際比賽，是否也應繼續治療傷痛呢？
彭帥在採訪中雖然對全球關注感到不解，但將個人感情、體育與政治區分看來。一如中國官方媒體的宣傳，她表示，不應當將體育運動與政治混為一談。因為如果將體育政治化，多數情況下，就會背離奧運精神……
一番全球輿論風波之後，一次全球矚目的國際媒體獨家採訪之後，那個傳遍全球的的呼喚，仍然難以畫上句號：彭帥，你是否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