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鐵腕」一把手陳全國卸任，中國的治疆政策會出現改變嗎
文/BBC
因新疆人權問題被西方制裁的自治區黨委書記陳全國離任，此次人事變動是這個過去四年間因一系列問題不斷引發國際社會擔憂的地區首次更換最高官員。
據中國官媒周六（12月25日）報道，原廣東省省長馬興瑞將接替陳全國出任新疆「一把手」。
陳全國在2016年成為新疆自治區黨委書記。他因在任內通過鐵腕政策壓制該地區的維吾爾族和其他穆斯林少數民族成為西方國家制裁的目標，新疆也因廣泛的侵犯人權的指控登上新聞頭條。
北京則為其在該地區的政策進行辯護，稱這些措施旨在打擊極端主義，從2017年以來，新疆都沒有發生過恐怖襲擊。
而新任新疆「一把手」的馬興瑞已擔任廣東省省長近6年。南方經濟大省廣東一直是中共體制中官員仕途晉升的重要跳板。
陳全國的調任是近幾個月以來中國一批省部級高級官員的密集調整行動的一部分。中共即將在明年下半年召開「二十大」。當局尚未公布陳全國的未來去向，但官方語境下「另有任用」的解釋意味著現年66歲的他可能將被調入中央任職。
五年「鐵腕」治疆
據《新疆日報》報道，新疆當局周六（12月25日）召開領導幹部會議，宣佈了中央決定，主政新疆近五年半的陳全國已不再兼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書記、常委、委員職務，「另有任用」。
「在新疆工作5年多來，我與全區各族幹部群眾朝夕相處、併肩作戰，結下了深厚的情誼……難以忘懷2500多萬可親可愛可敬的各族黨員幹部和人民群眾的深情厚誼，」官方媒體引述他在離任演講時說。
陳全國是中共中央政治局的25名委員之一，被普遍認為是直接主導新疆近年維穩行動的負責人。去年，他成為美國制裁名單上最高級別的中國官員。
出生河南的陳全國在仕途之初一直在河南地方任職，期間曾在現任總理李克強手下工作。2009年，他被調任至相鄰的河北省擔任副書記，不久後成為省長。
2011年，他晉升為「封疆大吏」，前往西藏自治區擔任黨委書記。當時，西藏剛經歷了2008年的騷亂，也有藏人自焚事件頻頻傳出。
陳全國在西藏採取一系列高壓政策，包括建立監視網絡、設立安全檢查站等。他的政策恢復了社會穩定，西藏經濟也快速增長，但也被指責侵犯人權，以及在文化上推進了同化。
他從2016年開始任中共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書記，同時兼任新疆生產建設兵團黨委第一書記、第一政委，將西藏的鐵腕政策帶到新疆。他大力興建再教育營（即中國所稱的教培中心）並擴大招募維穩人員。
走進中國的「思想轉化營」
智庫詹姆斯敦基金會（Jamestown Foundation）分析顯示，2016年8月到2017年7月，在陳全國上任的第一年裏，新疆招聘公告中出現了90866個與維穩相關的職位——這個數額接近2009年「七五」事件發生後的12倍。絶大部分職位是要配備到新疆各地新設的7500所便民服務站的協警和輔警。
聯合國研究人員和人權活動人士估計，有多達100萬穆斯林被關押在再教育營中，一些獲釋者指控稱受到性侵和強迫勞動。但中國對此堅決否認，稱這些設施是旨在打擊極端主義的職業技能中心。新疆當局在2019年底宣佈，這些學員已「全部結業」。
隨著美國拜登（Joe Biden）和川普（Donald Trump）兩屆政府以及多國議會和議員將中國對待維吾爾人的方式升級為「種族滅絶」，新疆問題日益受到關注。中國稱這是出於政治目的捏造的「彌天大謊」。
芝加哥大學政治系教授楊大利（Dali L. Yang）對BBC說，隨著新疆問題在國際發酵，該地區治理已遠不是常規的中央和地方人事變動問題，而是對中國的大局，特別是外交方面都有所影響。
「毫無疑問，在陳全國時代，他的確把整個新疆管住了，但是管住的代價也是顯現在外交的各種方面，影響非常之大，」他說道。「變更新疆的領導人為下一步政策的微調做凖備，特別是目前已陷入僵局的情況下。」
治疆轉變？
新加坡國立大學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助理教授陸曦對BBC分析，從繼任者馬興瑞的經歷看，他發跡於習近平上任之後，身上沒有舊的派系特徵，扎實的技術背景和在廣東的執政經歷，被中央視為合適人選。
馬興瑞今年62歲。與中國高官的傳統仕途軌跡不同，他擁有顯著的科研和技術背景，有「航天少帥」的稱號。
馬興瑞曾長期在宇航工程技術領域工作，擁有哈爾濱工業大學博士學位。在1990年代，他成為哈工大航天工程與力學系主任，隨後升任該校副校長。
在擔任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公司總經理後，他在2007年兼任中國載人航天工程副總指揮，並在2013年被任命為國家航天局局長，在那裏他指揮了中國首次進行的「嫦娥三號」月球表面勘測任務。
2007年，他還當選為國際宇航科學院（International Academy of Astronautics）院士。
2013年11月，初入政壇的他調任廣東省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2015年，他成為中國南方經濟特區深圳的市委書記。2016年，他被擢升為廣東省省長，打破廣東官場30多年來由本省官員升任省長慣例。
觀察人士預計，馬興瑞很可能在明年的「二十大」上成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
陸曦認為，習近平去年九月在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上的發言已體現出北京將在未來強調對新疆的民生建設，這說明北京認為陳全國的強硬手腕已經收獲預期的成效，有條件在新疆開展一般性的公共治理。
「因此，馬興瑞的上任或許代表新疆的治理會更加柔性化。北京也希望通過任命一個技術官僚來傳達新的治疆理念，」陸曦說道。但他表示，顯而易見的是，所有的變化都必須服從新疆整體的安全形勢，調整的背後始終有一條「紅線」。
消失的維吾爾人：BBC探訪新疆「再教育營」
楊大利也持類似觀點。他表示，新疆過去五年依靠「管」和「壓」的政策在打擊恐怖主義方面很有效，但完全阻礙了新疆的國際交流和貿易，北京顯然不可能把現行維穩政策推倒重來，但可能調整重心。
美國總統拜登上周四（12月23日）簽署《防止強迫維吾爾人勞動法》（英語：Uyghur Forced Labor Prevention Act），規定禁止進口所有來自新疆的產品，除非企業提供明確與令人信服的證據，證明其供應鏈不涉及強迫勞動。
在周六舉行的交接會議上，馬興瑞稱，他將推進新疆經濟高質量發展以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他同時稱，將堅持把社會穩定和長治久安作為新疆工作總目標，「決不讓來之不易的穩定形勢發生逆轉」。
「（馬興瑞）的目標應和習近平上任後的大基調一致，即通過調整收入分配的方式，重點改善處於收入尾端的居民的生活質量，從而反過來加固新疆既有的維穩成果，」陸曦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