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習會台灣議題激烈攻防互不退讓，專家稱北京因雙重沮喪警告美台
文/鍾辰芳
美國總統拜登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星期一(11月15日)舉行首次視訊會議，在彼此存在重大分歧的台灣議題上有激烈攻防，最後各自依然堅守原先立場沒有退讓，不過這也使得華盛頓和北京過去較少去直接挑戰對方的底線越來越公開和鮮明，能夠模糊的空間也越來越少。
拜習會後拜登談台灣
在與習近平會談後第二天，拜登在訪問新罕布什爾州的行程中被問到他和習近平的會談「在台灣議題上有何進展」時說，「有。我們清楚表明，我們支持台灣法案，就是這樣。它是獨立的。它做它自己的決定。」
在涉及台灣的議題上說出敏感的「獨立」一詞，拜登的說法立即引起注意。
在離開新罕布什爾州前拜登再次被問到他和習近平關於台灣的討論。記者問：「總統先生，台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你說你和習主席談到它…」
拜登答：「什麼事都沒有(nothing)。」
記者：…但清楚的是兩邊有很多緊張。
拜登說：「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記者追問：「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拜登說：「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我們一點都不會改變我們的政策。」
記者再問：「你能不能澄清那個政策是什麼？因為你今天說了‘獨立’，過去你曾經說…」
拜登說：「不，不。我說的是他們必須決定–‘他們’–台灣。不是我們。我們不鼓勵獨立，我們鼓勵他們完全照台灣法案要求的去做，那是我們在做的。讓他們自己做決定。就是這樣。」
台灣關係法非法、無效？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星期三在例行記者會上被問到拜登這段講話時回應說，他要強調的是，美方應該遵守的是一個中國原則和美中三個聯合公報，「所謂‘與台灣關係法’也好，對台‘六項保證’也好，這些純粹是美國內一些勢力炮製出來的，都與中美三個聯合公報背道而馳，其實質是將美國的國內法淩駕於國際義務之上，是非法和無效的。」
儘管中國從不承認《台灣關係法》，但以往美國官方的例行做法是重申自己基於《台灣關係法》、美中三個聯合公報及美國對「台六項保證」的一個中國政策，通常避免直接反駁中方的說辭。
拜登投票支持台灣關係法
不過白宮國安顧問蘇利文(Jake Sullivan)星期二在布魯金斯學會說明拜習會內容時卻直接表明，拜登在視訊會議中「提醒」習近平，當年在參議員任內他即對《台灣關係法》投下贊成票，對法案內容有深入理解。
蘇利文說，「兩位領導人在台灣議題上花了很多時間。拜登總統強調他對一個中國政策的承諾，這個政策受到《台灣關係法》、三個聯合公報及六項保證的指引。他也提醒習主席，他在作為參議員時曾經投票支持《台灣關係法》，因此他有深切的、第一手的理解，就是這個法案清楚表明，任何以非和平方式形塑台灣未來的作為都是美國的嚴重關切。」
蘇利文說，拜登總統表明，中華人民共和國某些行動潛在性地破壞穩定，因此他強調有必要研擬一些方式來管理戰略風險，設置護欄以確保彼此的競爭不至於演變成衝突。
北京孤立台灣不成雙重沮喪
布魯金斯學會東亞研究中心研究員何瑞恩(Ryan Hass)說，將美中各自在會後發表的會談紀要(readout)關於台灣的部分放在一起比較「很有意思」，美方說，拜登重申美國長期以來的立場，包括美國反對任何單方面改變台海現狀的作為，中方則警告任何人「玩火必自焚」，他認為「這是使用了相當挑釁的言辭，尤其是在當前的氣氛和背景下的這種場合。」
除此以外何瑞恩說，中方的會談紀要還提到，拜登表明他不支持台灣獨立，這是美國長期以來的立場。對此，何瑞恩不禁要問：為什麼北京如此強調這一點？
「我認為他們這麼做是因為他們感到沮喪。他們沮喪有兩個原因。第一，美國持續展現出可見的對台灣的支持。從北京的角度來說，他們認為這是在給台灣人民壯膽，給他們對他們的未來有信心。這是對北京孤立與恫嚇台灣的作為的挑戰。」
何瑞恩說，「第二個讓北京感到沮喪的原因，是拜登政府使台灣議題國際化方面的進展。我們見到台灣議題被討論，在拜登總統會見日本領導人、韓國領導人、G-7領導人，以及四方安全對話(the Quad)領導人。他們一直都正努力使國際社會進一步認識到台灣安全的國際意義。這是又一個方式讓北京在孤立及恫嚇台灣的做法上感到沮喪的地方，因為台灣被以美中競爭中的一個角色來對待。而且歸根究底，美國是不會放棄台灣的。」
曾任白宮國安會中國、台灣及蒙古事務資深主任的何瑞恩說，這是因為台灣是一個受到美國行政當局、國會兩黨廣泛和深厚支持的議題，所以當美國表示，對台灣的支持「堅若磐石」，這不是一個過去的趨勢，而是一個長期趨勢。
台海現狀應可維持
至於這次拜習會對台海兩岸關係有何影響，前美國在台協會主席卜睿哲(Richard Bush)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他從習近平在會中的說法看來，台海現狀應該可以得到穩定。
蔔睿哲說，「從會後公佈的會談摘要看來，雙方各自重申了現行的政策立場，不過習近平表達了一些克制，(關於我們有耐心不會採取行動，除非台灣跨越我們的紅線的說法。)如果他是誠懇的，那意味著現狀是穩定的，因為蔡英文政府和台灣人民聰明到不會真的去宣佈法理獨立。」
卜睿哲表示，蘇利文在布魯金斯學會的講話中也提到，台灣議題必須謹慎管理，「因為它有可能變得更糟。」
美國外交政策研究中心亞洲項目副主任善學(Thomas Shattuck)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他認為拜登與習近平有關台灣的討論大致上像是「例行公事」。
台灣議題不會有突破
「視訊會議不會有任何突破。或許就算真的面對面會談也不會有任何突破。習近平無法承擔在台灣議題上退讓，拜登也一樣，因為台灣受到美國不分黨派極大支持。最重要的是，全球越來越多國家正在發聲支持台灣，所以關於台灣的說法和討論都是雙方可以預期的。」
對於會談後北京與台北的關係是否會有改變，善學認為，或許可以見到中國暫時減少對台灣施壓，而比較可能的做法是減少對台灣防空識別區的侵擾。不過他的看法是，「這次會談對北京對台北的施壓行動不會有任何長期性影響。」
美國喬治梅森大學歷史系東亞時事教授韋傑理(Gerrit van der Wees)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他認為拜習會做到的是緩解近期內發生軍事對抗並避免衝突，「不過基本格局仍然一樣：中國會試圖在孤立台灣上挑戰極限，我們需要頂回–與歐洲國家、日本、韓國、澳大利亞和新西–以便為台灣開拓更多國際空間。」
韋傑理說，如果有看到蘇利文在布魯金斯學會的講話，就會知道他強調拜登提醒習近平，他曾經投票支持《台灣關係法》，而當蘇利文提到「任何以非和平方式形塑台灣未來的作為都是美國的嚴重關切」這段話時，他「強調的是嚴重關切。」
美中對台立場日益鮮明
自民進黨的蔡英文政府上台後對台灣立場越加強硬的北京，對華盛頓與台北不斷升級關係更為警惕，近來對華盛頓數十年來所持的「一個中國」政策重要元素–《台灣關係法》攻擊越發猛烈。
中國官方多次表示，這個由美國國內「一些勢力炮製出來」的法律是「非法」和「無效」的，美國政府不應該將國內法淩駕於國際義務上，然而美國行政當局視此一國內法地位高於美中三個聯合公報的態度也越來越公開，在闡述美國的「一個中國」政策時，將《台灣關係法》置於三個聯合公報前引來中國不滿，雙方關於台灣的底線已經越來越鮮明。
白宮在拜習會後發佈的會談紀要說，「關於台灣，拜登總統強調美國依然致力於‘一個中國’政策，這個政策受到《台灣關係法》，三個聯合公報，以及‘六項保證’指引。美國強烈反對改變現狀或破壞台海和平穩定的單方面作為。」
中國官方在習近平與拜登視頻峰會後發佈的聲明顯示，習近平對美台同時發出警告，一方面指「美方一些人有意搞‘以台制華’。這一趨勢十分危險，是在玩火，而玩火者必自焚。」
針對台灣，習近平說，「我們是有耐心的，願以最大誠意、盡最大努力爭取和平統一的前景，但如果‘台獨’分裂勢力挑釁逼迫，甚至突破紅線，我們將不得不採取斷然措施。」
中國官媒《新華社》稱，拜登在會中明確重申，「美國政府致力於奉行長期一貫的‘一個中國’政策，不支援‘台獨’，希望台海地區保持和平穩定。」
中國官媒與白宮說法不一致
對於白宮聲明並未出現《新華社》所稱，拜登有說，美國「不支持‘台獨’」的表述，台灣外交部星期二在回應媒體關於拜習會在涉及台灣部分時說，「中國官媒對外詮釋與美方說法有極大出入」一事表示，美方已經提醒過台灣要注意中方可能過度詮釋，關於會談的內容應該以美方的說法為主。
台灣外交部說，中國官媒「在雙邊會議後刻意誤導、錯誤詮釋其他國家的發言或立場，已屬慣犯，在國際間有失誠信。」
外交部還說，美方已經「不止一次」提醒台灣，注意中方可能擅自過度詮釋美中對話內容的情形，美方將在近日再次對台灣說明會談的內容。「美方強調，有關拜習視訊會議的結果，請各界以美方的說明為主。」
對於中方「刻意扭曲」美中高層會談情形，台灣外交部感到「高度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