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戰爭：西方聯盟空前團結面臨五大困難抉擇

文/BBC詹姆斯·蘭代爾（James Landale）

俄羅斯對烏克蘭發動的侵略戰爭促使西方團結起來，這場衝突使西方的價值觀成為關注焦點。但是當涉及到這場衝突的下一階段時，西方的團結能維持多久？

以下是可能導致西方聯盟最終分裂的五個問題。

戰爭目標

戰爭爆發前，自由民主國家有時似乎不確定他們的戰略重點和未來計劃。一些人質疑西方聯盟，而另一些人則屈服於民族主義情緒。但這場衝突提醒西方不要忘記其所代表的價值觀——自由、主權和法治。這反過來又促使西方對俄羅斯的侵略做出一致的反應。

儘管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Antonio Guterres）和其他人領導人進行了所有外交努力，但是這場戰爭可能還會持續一段時間。西方聯盟內部也許已經凝聚了空前的共識？西方面臨一些艱難的選擇，可能會讓西方大國難以保持一致的外交立場。

也許，在戰爭目的問題上會出現最重大的緊張局面。目前，西方聯合起來支持烏克蘭，並向烏克蘭提供經濟和軍事援助，幫助該國抵抗俄羅斯的侵略。

但是這場戰爭的長期目標是什麼？當然是停止敵對行動。但是俄羅斯必須要被打敗嗎？烏克蘭必須獲勝嗎？現實來看，失敗和勝利會是什麼樣子呢？英國首相強生（Boris Johnson）最近對議會議員強調：「我們必須做出共同努力，確保普京被打敗，而且是徹底失敗。」

但「失敗」意味著什麼？約翰遜沒有具體說明。不過，他拒絶做的一件事是推動莫斯科的政權更迭。他說：「我們不能把推翻俄羅斯領導人或爭取俄羅斯政治改革作為戰爭目標，這一點非常重要。」「這場戰鬥是為了保護烏克蘭人民。而普京試圖將其描述為他與西方之間的鬥爭，但我們不能接受這一觀點。」

然而，美國越來越明顯是在朝這個方向努力。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表示，僅僅打敗俄羅斯軍隊是不夠的。他說：「我們希望看到俄羅斯被削弱，使其無法再做侵略烏克蘭的那種事情。」

這可能意味著需要針對俄羅斯國防部門實施制裁。或者，這也許意味著需要向烏克蘭提供摧毀大部分俄軍的手段。無論採取哪種方式，並非所有西方盟國都有這樣的意圖，因為這些國家擔心普京可能會利用這些言論指責西方確實對俄羅斯的生存構成威脅。

在向烏克蘭提高軍事援助方面，西方國家立場在很大程度上是一致的。但這些盟國在具體做法上有所不同。一些國家不願提供重型武器，擔心會延長戰爭流血。其他國家正在增加提供彈藥和威力更強的武器。

英國議會國防委員會主席埃爾伍德（Tobias Ellwood）對BBC表示，他希望倫敦提供更多軍事援助。「我們在防止烏克蘭失敗方面做得足夠好，但不足以確保烏克蘭能夠獲勝。」他強調，「我們需要幫助烏克蘭大獲全勝，而不僅僅是守住目前的防線。」

請注意他如何將關於手段的討論與關於目的的辯論聯繫起來。

但西方其他國家可能擔心將烏克蘭保衛戰轉變為與俄羅斯的全面代理戰爭，導致普京使衝突升級，要麼攻擊其他西方目標，發動網絡攻擊，甚至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俄羅斯外交部長拉夫羅夫（Sergei Lavrov）警告說，核戰爭風險「真實存在，而且嚴重」，其危險性不可低估。

在戰爭的某個階段，可能會出現軍事僵局，要求政治解決的壓力可能會增加。目前壓倒性的觀點認為，無論烏克蘭做出什麼選擇，西方都會支持。但如果形勢發展不是這樣呢？

如果一些西方國家向烏克蘭施壓要求實現和平，但基輔的領導層卻想繼續戰鬥怎麼辦？一些國家可能會開始限制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或者，如果烏克蘭同意政治解決方案，但是遭到西方反對，認為這對俄羅斯的回報過多，該怎麼辦？一些國家是否會拒絶解除對俄羅斯的制裁並可能破壞和平協議？

西方決策者正在就烏克蘭可能達成什麼樣的政治解決方案展開激烈辯論：當前的首要任務是重新控制被俄羅斯佔領的領土，還是在戰爭結束後確保烏克蘭剩餘領土的未來安全、完整和生存能力？

一位西方高級官員透露了這種緊張局面。「現在不能認為普京已經通過武力修改了烏克蘭的主權邊界，」他說。但是他指出，「我們對烏克蘭的長期計劃是使其成為一個主權和獨立的國家。」但是這兩個目標不一定是同一件事。

實際上，這意味著在達成政治解決方案時將面臨艱難的選擇。例如，西方是否應該迫使俄羅斯軍隊完全撤退到2022年2月之前的烏克蘭邊界，還是只要求俄軍離開他們佔領的部分地區？

對於英國國防大臣華萊士（Ben Wallace）來說，這兩種選擇都不夠好。「在我看來，我希望普京不僅撤回到2月前的界限，」他告訴國會議員。「普京非法入侵克里米亞，非法入侵頓涅茨克。他應該遵守國際法，從長遠來看撤出烏克蘭。」

但是，西方有些國家可能不認同這種觀點。

西方大國可能會因制裁措施而發生爭吵。目前，他們在懲罰俄羅斯的力度上採取求同存異的立場，特別是在對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出口實施更多制裁問題上。

依賴俄羅斯能源的國家表示，沒有俄羅斯能源，他們的經濟就無法生存。但如果戰爭持續一段時間，可能會有反壓力。一些國家可能希望加強對莫斯科的制裁，盡快結束僵局。其他國家可能希望減少能源制裁，因為他們自己的國民對經濟成本的容忍度正在降低。

西方國家針對烏克蘭的長遠未來同樣存在分歧。如果烏克蘭內部出現分歧怎麼辦？如果烏克蘭出現不同派系怎麼辦？例如一派是主張繼續戰鬥的民族主義者，另一派是希望達成和平協議的妥協者。西方必須選邊站嗎？

烏克蘭內部的分歧到底有多嚴重？一些分析家甚至推測有爆發內戰的可能性，並將其與1922年愛爾蘭內部分裂進行了比較。

或者，如果烏克蘭做出的政策選擇遭到西方反對呢？

俄羅斯問題專家、前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官員希爾（Fiona Hill）表示，烏克蘭甚至可能會尋求擁有核武器以確保其未來的安全。

「普京越是不斷地炫耀核武器……對烏克蘭等國的壓力就越大，這些國家認為唯一真正的防禦方式就是衝出去獲得核武器，」希爾在「英國與變化中的歐洲」智庫（UK in Changing Europe）的一次研討會上說。

在這種情況下，西方還願意向烏克蘭提供常規武器嗎？還會考慮烏克蘭可能成為歐盟的成員嗎？

關鍵的問題是各國針對沖突所提出的政策立場很少是靜態的。面對這些挑戰，那種認為西方國家的團結會自動得到維護的觀點很可能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