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小公主姚安娜出道 為何被群嘲 ？

文/陳筠

華為創辦人任正非近日為公司替女兒姚安娜注冊商標表示道歉，從而反映出姚安娜這個名字在中國已經具有一定知名度。之前，姚安娜以華為二公主的身份進軍娛樂圈而登上熱搜榜，負面評價呈現一面倒的趨勢。一些觀察家人士認為，這源於網民「相對剝奪感」的負面情緒，「二代」必須比別人付出更多努力，方能獲得社會大眾的肯定。

華為日前新增多條「姚安娜」、「姚思為」等商標信息。該公司3日發佈內部說明稱，「社會上有些公司或個人惡意搶注姚安娜商標，我們不得為之。」此外，說明強調，若自己不註冊，商標會被持續的惡意搶注，「任總是第一次公權私用，為此向全體員工道歉。」

任正非宣佈為女兒注冊商標一事，再次帶動姚安娜登上熱搜。在這之前，姚安娜就因為宣佈出道娛樂圈，引起輿論的廣泛關注。

姚安娜本名姚思為，是任正非跟第二任妻子姚淩所生，她跟隨母姓，去年才從哈佛大學工程與統計資料系畢業，是華為財務長孟晚舟同父異母的妹妹。

姚安娜在1月14日她23歲生日當天，在微博宣佈正式出道娛樂圈。她的經濟公司「天浩盛世娛樂」為她拍攝了一部紀錄片《破格公主》造勢。在官方海報中，姚安娜身穿黑色寬肩上衣、開衩皮裙和高跟膝上靴，腳下踩著變形的皇冠。宣傳主題是「破格公主」，聲稱「打破重塑，不拘成格」。接下來不到幾日，她登上時尚雜誌封面，並為大陸長城汽車「摩卡」代言。

姚安娜出道的消息一出，立即連日登上中國網路熱搜榜，成為大眾熱議話題，網友幾乎是一面倒的負評，包括「哎呦，公主來割農民錢啦！」、「看這個海報就生氣，都公主殿下了，能不來禍害我等公民了嗎？」、「大姐有事沒事啊，長得不行、唱得不行，出道來幹啥？你爹996（指工作從早做到晚），你換個圈割韭菜啊？」、「華為二公主出道？加拿大的姐姐孟晚舟知道嗎？感覺跟華為形象不符啊！」

一些觀察人士表示，網友所有的仇富心理、批評資源不公，以及認為她唱歌跳舞不比他人強的言論，全都可以歸納在「相對剝奪感」的概念之下。

台灣「中華戰略前瞻協會」副秘書長盧宸緯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在中國許多選秀節目裡，參賽者必須要很努力的跟別人比賽，一關一關晉級才能獲得出道的機會，但從姚安娜身上看到的是，她原本默默無名，突然宣佈出道就可以登上雜誌封面和搶到代言，跟一般人有著明顯不一樣的機會跟待遇。尤其在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後，受薪階級受到很大的衝擊，加重了一般人對「相對剝奪感」的負面感受。

盧宸緯說：「她（姚安娜）被攻擊的原因可以用一個概念來分析，就是「相對剝奪感」，它是一個社會學的概念，意思是說當個人或是群體，他跟同一個群體裡面的其他分子比較後，發現自己處於一個比較不利位子的時候，所產生的感受跟判斷。有研究指出，‘相對剝奪感’會引發很多負面情緒和感受，然後進而引發一些行動，就像網民會有些留言和不認同。」

「相對剝奪感」引發網友負面情緒

根據中國媒體報導，姚安娜5歲開始學鋼琴、書畫，9歲學芭蕾舞，20歲時參加了每年只邀請20人的巴黎成人禮舞會（Le Bal），並與比利時王子共舞。該舞會被《福布斯》評為世界十大頂級奢華晚會之一。

在姚安娜出道的紀錄片中，她說自己一直以來都擺脫不掉名媛、哈佛、芭蕾舞者等標籤，但她不願因此被束縛，也希望未來可以打破常規，多嘗試一些沒做過的事，讓許多年後大家想起她，可以不再是那些標籤，而是屬於她藝人的身份及其他作品。

盧宸緯表示，姚安娜原本默默無聞，但一出道就獲得很多的代言機會，雖然在出道紀錄片裡面，她告訴大家不想受限於自己的身份、想要做自己，但姚安娜似乎沒有自覺到，正因為她是任正非的女兒，才能獲得這些別人沒有的機會。她雖然覺得自己很努力，但民眾沒有看到她一關一關地過關斬將的努力過程，她所謂的努力跟大家定義的努力不太一樣，因此很難產生共鳴。

盧宸緯表示：「但她（姚安娜）好像對於基於她的家庭背景獲得這麼好的機會，她自己並沒有自覺，反而告訴大家是說她要活出自己，她要不受她身份背景限制。民眾就會覺得說，你並沒有看到你自己是精英的位子才能獲得的機會。你告訴我們說你要做自己，這樣的經驗跟我們是沒有共鳴的。」

跟姚安娜同個年齡層、曾在上海電影節走過紅毯並拍攝過雜誌封面的伊啟威對美國之音說，中國社會對企業二代有著某種程度的期望跟標準，如果是繼承家族企業或是經商，不會有人責駡她，但如果是去娛樂圈唱歌跳舞，就變成是跟其他練習生搶資源了。中國網友生氣的是這種資源不平等。

伊啟威說：「中國人對這種（二代）容忍度呢，就是你去經商沒關係，或是你只是去經營父業沒關係，或是你去從政。但你去了娛樂圈，第一，就是搶佔了那些其他普通人的資源，所以網友很生氣。第二點就是她的硬條件，看她唱歌跳舞的硬條件是不過關的。第三點就是她除了娛樂圈之外，她還拍了個人寫真，然後出版這些時尚的跟拿代言，網友吐槽她最多的是她的時尚感，就是很不搭的那種感覺。」

社會上的仇富情緒源於何處？

台灣師範大學政治學研究所教授范世平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認為，姚安娜事件除了反映中國社會年輕人對既得利益者的反感，也認為與中共高層在網路煽動仇富情緒，帶風向抨擊江澤民時期崛起的華為有關，頗有一股破除舊勢力的味道。

范世平說：「我覺得習近平在搞一出新的文化大革命！過去的文革紅衛兵是推翻孔家店，破四舊、立四新，我現在同樣打破你們這些過去那些階級權貴。馬雲、馬化騰、任正非，你們哪一個不是在江澤民時期靠壟斷起家的？你們這些人，把你們全面打倒，對年輕人來講，他們也覺得這是好事，我們才有希望，不然被你們全部霸佔了，我們年輕人有什麼出路。所以他是借由年輕人的嘴巴，來玩這套，我覺得這就是一個重蹈啦！」

范世平認為，年輕人這種仇富本來就是一種天經地義的事情，在某種程度也打了一種正義的招牌，特別是在中國現在經濟不好的情況下，這種仇富心態尤為突出。

他說：「我覺得這個因素還是比較大一點。習（近平）下面那些人、王滬寧那些人，也都是滿聰明地去利用這樣一種風潮，也可以去轉移大家對現在經濟不好的焦點，把輿論導向有利於他們的部分。」

接觸娛樂圈的伊啟威說，刨析中國人的仇富心理並非來自于財富本身，更大原因是出自於一種自卑心理。假設雙方在同一起跑點，但後來這個人升官發財，那另一個人就會心中發恨，因為中國是唯物主義，這跟文革時期的遺留很有關係。

伊啟威說：「（仇富心理）它本身是源于文革，那個時間改革開放，物資缺乏，會導致人和人會有一種攀比的心理，物資不全在那種狀態下就會覺得很缺，所以什麼東西都要搶。在那種情況下，從小被教育的不是說，你要禮貌他人，而是你要擠掉所有人、然後上那個位子上，如果上不了那個位子上，大家就會仇視。」

伊啟威認為，中國網民確實存在著「仇富心理」從而對姚安娜大肆抨擊，但他認為，這與中共高層煽動仇富情緒帶風向應該無關，因為姚安娜年紀還輕，況且她並沒有實際參與過政治行動。他認為，中共如果真要對華為開刀，也應是針對孟晚舟或任正非本人，而不是針對任正非的小女兒，就像中共會直接對馬雲開鍘那樣。

中國演藝圈跟政治息息相關

曾因宣揚民主思想而遭中共封殺的伊啟威說明了中共封殺一個人的手段與過程。他說，中共會先對他冷處理一陣子，讓大家看不到他的新聞，網路上也搜索不到最新消息，若沒有效果就進行抹黑，更嚴重的是國安人員直接上門來喝茶、談話。因此，以姚安娜還能搶到代言，登上封面，這代表她還在中共准許的範圍。伊啟威說，在中國，只要不涉及政治這條線，人民還是擁有一定的自由權，只有當事情超過中共預想時，才會出面干涉。

伊啟威說：「雖然她（姚安娜）是華為的二女兒，但她不參與政治，也不參與華為的這些東西，所以中國對她的態度是They don’t care（不關心），因為你雖然是那一個體系裡的，但中國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你只要不碰政治，其他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專門研究影視產業的台灣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副研究員褚瑞婷認為，之所以會有學者認為姚安娜事件可能與中共高層煽動仇富情緒帶風向有關，主要是因為中國的娛樂圈其實跟政治脫離不了干係。

褚瑞婷對美國之音說，中國的電影、電視和戲劇，都必須經過各種事前審查，中國影視產業和傳媒通訊產業，目前可以說是處於高度敏感狀態。

台灣師範大學政治學研究所教授范世平表示：「我覺得中國演藝圈完全是講政治，所以跟你自己什麼想法無關，要看中宣部態度是什麼。所以肯定他（任正非）也幫她（姚安娜）跟中宣部打通關節。這個絕對不是我們想像中的什麼經紀公司發掘了明星，把她包裝一下就上電視了，哪有那麼簡單，後面排多少人。說難聽一點，紅包先送了才能把你遞進來啊，還不只紅包，可能還有權色交易都有啊。」

范世平接著說：「這不像是我們拍一拍PO到網路上去，這個沒有審查怎麼會讓你上去？這個任正非肯定是要花大錢去攏絡中宣部的，看可不可以排上去電視台，否則一般人哪有這個可能。一半是你的能力，但另外一部分是你的背景；有沒有高人推薦，你的關係，這要兩個加起來，要不然你光有能力也不行啊。」

除此之外，范世平表示，娛樂新聞的受眾群比政治新聞更廣，因此政治議題跨界到娛樂圈，一向為中國政府喜愛的操作模式，以便發揮更大的影響力。

沒有硬底子 娛樂圈走不長久

台灣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副研究員褚瑞婷說，中國 「硬底子」的選秀節目多，網路素人也多，練習生也多，就連職業觀眾都很多，觀眾也看多了明星是如何出道的故事，深諳是怎樣的背景才能讓如姚安娜這顆新星在娛樂圈乘風而起。

褚瑞婷舉例，中國知名歌手華晨宇和張碧晨從選秀節目出道，自2013年左右開始慢慢熬，經過了5到7年才有現在的樣子；周深也是在還很青澀的時候，就已參加「蒙面歌王」等多場歌場比賽，一直到去年才因為一首「達拉蹦吧」而爆紅。

褚瑞婷說：「你可以出來，但是這種硬底子的選秀節目實在太多，即便她是哈佛回來的，如果你沒有一個硬底子或是有黑歷史，這條路走不長的。大陸要挖這種東西，網民挖黑歷史的能力很強。」

褚瑞婷表示，不論是政二代、企二代、官二代，這種二代出來的人都很容易遭受抨擊，舉世皆然，即使是娛樂圈的二代也不例外。

她說：「譬如台灣歌手比莉姐的兒子周湯豪，他出來時也是被罵，就說是靠著比莉姐，結果他也是經過好久時間，慢慢有自己的樣子。阿妹（張惠妹）的表妹還是堂妹吧（正確為外甥女）安那，安那出來的時候也是。所以這種你只要是帶著某種光環出來的，演藝界或是政治界，都很容易背負一個原罪在那邊。」

有娛評人提出，「二代」既然是一個難逃的原罪，又因為「相對剝奪感」的負面情緒所引發的仇富心理加乘之下，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中國網民會對華為二公主姚安娜一面倒的負面嘲諷。二代唯有更加倍努力，充實自己成為「硬底子」，拿出實力證明自己的才華，才能真正獲得社會大眾肯定。

（本文轉引自美國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