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獨派的「韭菜革命」

文/王崑義

2021年1月中旬，美國社群網站Reddit中討論股市的WallStreetBets（WSB）論壇，某些網民關注到「遊戲驛站」（Game Stop，股市代碼GME）等業績較差的股票。這個販售遊戲機的美國企業前景不被華爾街看好，但在網民關注下開始從20元漲到40元。

只是，美國股市的「香櫞研究」認為「遊戲驛站」只有價值20美元，甚至拍影片嗆聲GME的投資者，鼓動對沖基金跟著做空。這就激起散戶網友的不滿，於是在論壇上相互吆喝拉抬，散戶支持者愈聚愈多，股價開始起飆。從1月25日漲到76.79美元開始，1月26日收147.98，1月27日更拉到347.51，最高達483美元。讓空頭受傷慘重，市場估計僅27日一天損失即高達102億美元，股市炸鍋。

這場超越電影或小說情節的事件真實發生在美國的股市，支持者例如媒體，以正面觀點稱此為「韭菜革命」或「散戶反抗華爾街的網路聖戰」；反對者如對沖基金，則以負面觀點斥之為「散戶暴動」。但無論如何評價，這個「史詩級」的大軋空肯定將載入史冊。

其實，不管是「韭菜革命」或「散戶暴動」，原本就是散戶「抱團取暖」的行為，從「團體力學」來看，一個能夠成事的團體，團體領導者必須與成員互動後，讓成員對團體有高度的認同感，進而產生集體意識。並且團體成員皆清楚團體的目標，雖然會有外在力量的介入，但所有成員會適度犧牲自己的利益，而成全團體的需求，完成所有的工作，而且當團體利益發展成長時，個別利益此時亦相對增加，而促進自我（個別化）發展，形成互利雙贏的結果。

這種團體力學的理論，用來檢視網路社群，就可以看出網路社群，並不符合「團體力學」的要求，所以論壇中雖然有一個「帶頭大哥」，但是社群團體的凝聚力不足，根本經不起風吹雨打的衝擊。

尤其是「散戶抱團」目的不是要打敗空頭，而是逐利，所以「搭便車者」在網路社群內比比皆是，他們也許一時可以被喚起共同追殺空頭。但是，只要利潤達到一定的指標，散戶畢竟是散戶，有些人開始急著下車，在空頭的反擊之下，散戶抱團很快就會被打散，很難形成「團體意識」，更別提為團體犧牲個別的利益了。這就是網路社群的特性，也是股市散戶的宿命。

台灣獨派的「韭菜革命」？

這裡我們要探討的並非是股市，而是要把這種「韭菜革命」的行為，放到政治行動上來檢驗。

過去「韭菜革命」相同的邏輯，也曾出現在台灣的「太陽花」運動、香港的「反送中」行動。這個邏輯就是每一個人或許很渺小，但只要共同合作，就能成就一些事。尤其是透過網路的廣泛傳播，事件的「正義性」若成為鄉民共識，所有人都願意盡一份小小力量。

如若上百萬人一起努力，合起來的力量就沛然莫之能禦，真的改變了社會建制。只是台、港發生在政治事件上，美國則發生在金融。或許，在美國也曾發生在政治上，只是主流媒體不願意提，也就是那些相信川普才是總統大選真正勝利者的鄉民，在川普的鼓動下，曾入侵美國國會的事件。

如今，我們看到台灣到處罷免公職人員與民意代表的行動，也看到在美國總統拜登就任以後，台灣獨派一些類似「韭菜革命」的行為。他們不僅會「抱團取暖」，還會「分進合擊」，至於成效如何，可以見得「散戶抱團」若沒有大團體在背後的支持與力挺，想要成事，恐怕很難。這就像美國散戶雖然初期抱團大軋空頭，最終散戶在各自利益的考量下，還是相互踩踏，「遊戲驛站」在空頭的反擊之下，股價就此一洩千里，一日就可以慘跌60%以上。

反觀台灣，在美國總統拜登上台以後，台灣獨派團體立即出現失去川普政府庇蔭的危機感，不僅採取「抱團取火」的策略逼迫蔡英文更向台獨方面傾斜，還「分進合擊」的出招，讓民進黨必須被動式的配合他們對台獨意象的操作。獨派的各種政治操作，已經讓中國大陸深感憂慮，於是更採取強力反制的行動，解放軍戰機擾台頻率越來越高，就可以看出兩岸的危機也是越陷越深。

當然，今年一月獨派團體「抱團取暖」的策略，主要是有兩大聯盟的出現：一是，獨派政黨、台灣基進黨和多個本土派社團在1月22日共同召開記者會提出「國安四箭」方針，呼籲蔡英文政府應該以強化台灣體質的政策及應對方式，目標要朝向「台美建交」。

二是，台獨大老辜寬敏所成立的「台灣制憲基金會」，也在1月23日號召上百成員組成「台灣新憲聯合陣線」，盼用實際行動創造台灣新憲法，完成台灣「國家正常化」的最後一哩路。

這兩大聯盟的出現，第一種是以短暫的操作模式，希望借用所謂的「國安四箭」，積極推動台美建交；第二種則是採取深耕制憲意識，要求某種形式的達成「建國」的目標。

這種獨派和小綠抱團的動作，走的就是美國散戶「韭菜革命」的路線，雖然他們不像網路上的虛擬動作，但是本質上也是希望以集體力量，強軋中國大陸對台獨來說這個「大空頭」，問題是軋得動嗎？我們暫且不論。

「國家統一前」修憲公投連署 重砲出擊

除了這兩大聯盟的「抱團取暖」模式之外，另一個操作則是採取「分進合擊」的策略。

一月份由時代力量立委在立法院提出評估修改「國徽」決議案，要求內政部在兩個月內提出相關報告，民進黨團在表決時全體力挺，形成大綠、小綠採取合作態度。決議案表面上是針對國民黨，但是實質上透過先修國徽，接著修改國旗，若再配合制憲，一樣可以達到獨立的目的。

同樣的，還有一件也是在「分進合擊」的策略下，對兩岸和平可能投下重砲的是綠黨去年發起的公投連署，他們要求立委審議通過「憲法增修條文修正案」，將前言「為因應國家統一前之需要」刪除，綠黨一月份更在立法院召開「公投補正記者會」，該黨表示為符合公投法規定，創制必須是原則性，修正公投條文，要求應改正前言為「為因應國家現階段之需要」或其他同義文字，讓台灣憲政體制、公投程序更為完備。

這件由綠黨在去年6月發起連署、8月完成第一階段、12月舉辦公投聽證會的公投案，近期收到補件通知，日前重新送件，中選會預計2月會給補正回應，期盼通過此案，讓台灣憲政體制、公投程序更為完備。

綠黨秘書長張竹芩表示，綠黨希望將憲法增修條文中的「國家統一前之需要」改為「國家現階段之需要」，但因公投不能提修憲案，於是採取創新作法，以公投在立法院職權行使法中，增列第10屆立委應在2022年5月20日前通過上述修憲案的方式來進行。

對於綠黨積極推動修改憲法中的「國家統一前」的公投案，其實2020年520以前，民進黨立委蔡易餘等人也曾提案修改兩岸人民關係條例，該案曾經在沒人阻擋下順利交付委員會審查，這項修法內容可是牽涉到統獨，原本條文第一條開頭寫的「國家統一前」，蔡易餘等提案改為「因應國家發展」，第二十六條之一「國家統一前」文字，也改為國家管轄領域僅及於台澎金馬與其附屬島嶼，這項修法後來被民進黨團叫停。

雖然蔡易餘修改兩岸關係條例的提案被叫停，如今改由綠黨直接要在憲法上修文，若依照民進黨被動式的配合修改「國徽」決議案來看，民進黨也很可能在這項修憲案採取類似的配合動作。

對此，中國國台辦曾嚴厲的反應稱「台獨分子膽敢以身試法，必遭嚴懲」。陸委會則回應，政府兩岸政策立場一貫，中共應尊重多元意見。

獨派操作可能把兩岸推向戰爭的火線

可以見得，中國大陸對於獨派團體近來的一些操作，已經深感憂慮，為了維持兩岸的和平穩定，中國已經不斷的在壓制武統的聲音，但是中國越壓抑，台獨卻是越激進，台獨在惡向膽邊生之時，卻生出非把兩岸推向剃刀邊緣，達到「以武謀獨」的目的，這不僅是在逼迫蔡政府向他們靠攏，也是在測試拜登是否有足夠護台的決心。

所以，2021年開年以來，儘管台灣疫情一時之間變得更為嚴重，全球疫情也還在發燒，但是台獨團體卻利用這個執政者無法顧及政治議題的時刻，猛烈的發動攻擊，從「抱團取火」到「分進合擊」，民進黨不僅不想阻擋這股逆流，還暗中配合獨派的操作，非要把兩岸逼向火線不可，這對台灣可能更趨於不利的處境。

台灣兩岸政策的境況是藍營要和平，綠營要戰爭，中國大陸的主政者不斷壓抑武統的聲音，台灣民進黨卻一直在鼓勵激進台獨的作為，兩岸最後若被逼向非要在和、戰之間做出選擇，到底是孰利、孰不利，台灣人民是否知道應該怎麼做選擇呢？

獨派的「韭菜革命」難以完成

雖然，台獨團體想要師法美國散戶的「韭菜革命」，只是台獨團體在台灣畢竟已經變成在選票上都難以超過3%的小小綠，即使相互抱團取暖，如果沒有大綠民進黨的支持，很難成事。

就以1、2月份在桃園市和高雄市所舉行過的市議員罷免案來看，桃園市的市議員王浩宇罷免案，由於民進黨沒有強力支持反罷免，最終王浩宇就慘遭罷免。反之，高雄市議員黃捷的罷免案，因為有蔡英文發指令力挺，並由民進黨動員支持，讓她得以安全過關。

兩相比較可以看出，有無大團體在背後支持，才是能否挺過危機的關鍵。獨派團體在去年總統與立委選舉之後，除了時代力量跨過政黨門檻之外，其他的團體都已經成了散兵游勇，沒有一個獨派團體有足夠的力量進行指揮作戰，所以他們組成兩大聯盟，一個以「台美建交」為目標，一個以「制憲」為動力，但是除非民進黨願意力挺，否則也不過都是一些反被民進黨收割的「韭菜」。

現在再來觀察民進黨是否願意促成「韭菜革命」，還是要自己收割「韭菜」呢？以民進黨過去一直追殺國民黨不放的操作來看，斷不可能去支持獨派的「韭菜革命」，因為這對民進黨執政來說，不過是革自己的命，對於民進黨想要一黨獨大、長期執政的目標不符合。所以，民進黨雖然支持時代力量通過修改「國徽」的決議案，絕對不可能支持獨派的「韭菜革命」。

由此觀之，獨派的「韭菜革命」應該只是相互的「抱團取暖」，在民進黨以執政為目標的現實主義性格之下，台灣獨派想要藉由「韭菜革命」的手段，達到史詩級的革命目標，恐怕只會是南柯一夢。

（作者王崑義/台灣國際戰略學會理事長、教授，本文刊登於中評月刊2021年3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