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樂義/以色列911事件－哈瑪斯大攻擊的教訓
文/rfa亓樂義
上週六，巴勒斯坦激進組織哈瑪斯（Hamas）向以色列發動突襲，發射5千枚火箭彈，並以摩托車、小貨車、滑翔傘和快艇從加薩地帶（Gaza Strip），多路侵入以色列南部而震驚世界。當天以色列國防部發言人迪納爾（Nir Dinar）少校說：這是我們的911事件。
「阿克薩風暴」
預備役中校康里克斯（Jonathan Conricus）進一步指出，估計約1千名恐怖分子參與入侵行動。他們挨家挨戶搜尋以色列平民，屠殺約7百名以色列人，包括平民和軍人，超過2千1百人受傷。這是迄今以色列歷史最慘痛的一天。從未有如此多的以色列人因為一次入侵被殺，更不用說這還只是一天的敵對行動。相較於美國歷史，這次突襲可能相當於911和珍珠港合二為一的事件。
另外，至少有150名以色列人被擄走作為人質。哈瑪斯威脅稱，以色列每轟炸加薩地帶民宅1次，他們就會處決1名人質。目前戰爭正在進行，雙方傷亡人數不斷上升。康里克斯說，接下來的軍事任務是使哈瑪斯付出代價，確保在這場戰爭結束時，哈瑪斯將不再擁有任何足以威脅以色列平民的軍事能力。看來這場戰爭要持續一段時間。
以巴衝突由來已久，基本都在可控範圍。然而這次哈瑪斯為何要採取極端手段，侵入以色列發動大規模血腥攻擊，必然遭到以色列的猛烈報復，而可能面對被消滅的風險呢？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竟然讓他們如此不計代價。
哈瑪斯發言人卡多米（Khaled Qadomi）10月7日告訴《半島電視台》，這次軍事行動是對巴勒斯坦人數十年來遭受以色列人暴力和歧視的回應，要求以色列人停止對耶路撒冷阿克薩清真寺（Al-Aqsa Mosque）一系列的挑釁行為。他說：「所有這些都是發動這場戰鬥的原因。」 哈瑪斯發表聲明，呼籲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和阿拉伯與伊斯蘭國家一起加入戰鬥。
哈瑪斯軍事指揮官戴夫（Muhammad Deif）稱這次行動為「阿克薩風暴」（Al-Aqsa Storm）。對巴勒斯坦人來說，阿克薩清真寺是主權的象徵和宗教信仰的精神寄託，長久來是巴以衝突的焦點和策源地，其歸屬問題一直影響巴以和談甚至整個中東的和平進程。這次突襲以該清真寺命名，顯示哈瑪斯要發動一場有別以往的「聖戰」。
伊朗動向最為關鍵
哈瑪斯領導人阿魯裡（Saleh al-Arouri）告訴《半島電視台》，他們做好應對「最壞情況」的準備。這不是一次「打了就跑」的行動，而是一場「全面戰鬥。」顯然，哈瑪斯要對以色列發動一場全面性並帶有正面作戰性質的「聖戰」，以取得在穆斯林世界，具有號召力又敢於全面迎戰以色列的重要地位。
哈瑪斯流亡領導層的成員巴拉克（Ali Barakeh）10月9日在黎巴嫩首都貝魯特接受《美聯社》專訪時透露，這次襲擊由哈瑪斯在加薩約6名高級指揮官策劃，連最親密的盟友也不知情，」只有少數哈瑪斯指揮官知道行動開始的時間。」
巴拉克否認有關伊朗在幕後説明策劃襲擊的報導。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Hezbollah）過去曾幫助哈瑪斯，但從2014年加薩戰爭以來，哈瑪斯一直在生產自己的火箭彈並訓練自己的戰士。他說，伊朗和真主党在這次突襲沒有發揮作用，但是如果哈瑪斯在加薩遭受殲滅戰，他們將加入戰鬥。他還否認這次突襲行動是用來破壞以色列與沙特關係正常化的說法，戰鬥的原因與哈瑪斯發言人的說法一致。
可以說，伊朗的動向最為關鍵。美國已派出福特號航母打擊群駛往地中海東部，隨時準備援助以色列，目的是牽制伊朗使戰局不致擴大。哈瑪斯希望愈多伊斯蘭國家加入戰鬥，就有愈多的國際因素介入，對哈瑪斯的地位也就愈顯突出。這也許就是哈瑪斯險中求戰的盤算。
巴拉克受訪時指出，哈瑪斯原以為這次突襲會被以色列人擋下，結果造成對方大潰散而感到驚訝，原來以色列軍隊是一隻紙老虎。他說，哈瑪斯只動用少量自己的部隊、約2千人參與突襲，在加薩有4萬名哈瑪斯士兵。
以色列已宣佈全面開戰，並動員30萬後備部隊。曾多年擔任哈瑪斯駐黎巴嫩代表、現在負責與巴勒斯坦其他派系協調的巴拉克指出，哈瑪斯擁有可持續很長時間的火箭彈武器庫，準備與以色列打一場持久戰。顯然，哈瑪斯有備而來。
接著我們不禁要問，哈瑪斯的突襲何以讓以色列自信的強大軍事和情報能力措手不及？
分而治之
《以色列時報》資深政治記者施奈德（Tal Schneider）10月8日在她的專欄中指出，多年來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一直扶持在加薩地帶的哈瑪斯，用來牽制約旦河西岸（the West Bank）的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或稱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目的是使兩方勢力分離，阻礙巴勒斯坦人建國。
施奈德說，大多數時候，以色列的政策是將巴勒斯坦權力機構視為負擔，把哈瑪斯視為資產，並且允許外資進入加薩地帶，還向加薩的勞工發放工作許可證，讓他們賺錢，作為安撫的有力工具。自今年1月內塔尼亞胡重新執政以來，發放工作證飆升到接近2萬份。
在這種政策的支持下，內塔尼亞胡領導的政府幾乎對來自加薩的燃燒氣球和火箭彈視而不見，同時容忍每隔幾年的零星襲擊和小規模軍事行動。哈瑪斯變得更加強大，並利用以色列人渴望和平作為掩護，上週六越過邊境發動最血腥的攻擊，在以色列的臉上炸開了鍋。
施奈德說，就在幾天前，以色列公共廣播公司的記者波茲洛夫（Assaf Pozilov）在推特上發佈消息稱：「伊斯蘭聖戰組織在靠近邊界的地方開始了一場喧鬧的演習，他們在演習中練習發射火箭彈，侵入以色列並綁架士兵。」 結果，以色列人因政府疏失而付出慘痛代價。
以色列退役準將布隆（Shlomo Brom）也有相同看法。以色列走到今天這一步，主要歸因於內塔尼亞胡的政策失敗。
情報預警失靈
《以色列時報》10月9日的一篇報導指出，埃及情報部長卡邁勒（Abbas Kamel）在大規模襲擊的前10天親自致電內塔尼亞胡，稱加薩地區的巴勒斯坦人可能會採取「不同尋常的行動，一次可怕的行動。」不願透露姓名的埃及官員說，他們對內塔尼亞胡對這一消息的無動於衷感到震驚。內塔尼亞胡反而告訴埃及情報部長，以色列軍隊已被約旦河西岸的麻煩事給「淹沒」了。
換言之，以色列把軍事和情報重點放在約旦河西岸地區，而不是加薩地帶，並且淡化來自加薩的威脅。對於這些報導，以色列總理官邸以聲明鄭重否認，指出這些報導是「徹頭徹尾的謊言。」但是事實擺在眼前，以色列3大情報機構，包括摩薩德（The Mossad）、國家安全局辛貝特（Shin Bet）和軍事情報局阿曼（Aman）都未能在哈瑪斯大規模襲擊之前做出有效預警，說明問題不小。
報導稱，2005年以色列從加薩地帶撤出軍隊和定居者，從而失去對該地區發生事件的密切掌控。以色列退役將軍阿維維（Amir Avivi）說，由於在加薩沒有立足之地，以色列安全部門越來越依賴技術手段獲取情報。然而，加薩的恐怖分子已經找到躲避技術偵察的方法，學會如何應對以色列的技術優勢，使以色列無法全面瞭解他們的意圖。
阿維維認為，加薩的恐怖分子「已經回到了石器時代。」他們不用手機或電腦，而在專門防範技術間諜的房間裡進行敏感活動，或者轉入地下。這次失敗不僅僅局限於情報搜集，以色列安全部門未能根據情報整理出一幅完整的圖像，以至於誤判哈瑪斯的真實意圖。
以色列軍方首席發言人哈加里（Daniel Hagari）承認軍方欠公眾一個解釋。但他說，現在還不是時候。目前的任務「首先是戰鬥，然後是調查。」
另有分析指出，現在把責任完全歸咎於情報失誤為時過早。約旦河西岸發生的一波波低階暴力事件導致部分軍事資源的轉移，加上內塔尼亞胡的極右翼政府，徹底改革司法機構的措施引發全國的政治混亂。
修道而保法
報導稱，內塔尼亞胡的司法改革計畫導致以色列焦頭爛額、四分五裂，在多個城市發生一系列示威。國防部和以色列情報機構的幾位前領導人曾多次警告總理，該項分裂計畫正在削弱以色列安全部門的凝聚力。
曾在奧巴馬（Barack Obama）政府期間擔任以巴談判特使的殷迪克（Martin Indyk）表示，在司法改革問題上的內部分歧，是導致以色列人措手不及的一個加劇因素。「這讓以色列國防軍感到不安，極大地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美國總統拜登（Joseph Biden）今年3月敦促內塔尼亞胡放棄全面改革司法體系的計畫，因為這觸發以色列的內部危機。這也許是哈瑪斯看準時機，發動突襲的原因之一。
中國兵法有雲：先求自治而後制敵，也是《孫子兵法》所強調的：「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首先要修明政治，搞好內政，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以色列這次得到的教訓，同樣適用於其他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