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錫輝/這個國家、這個政府

文/劉錫輝（國軍退役上校）

前言

《風傳媒》於2020年8月23日刊登〈蔡榮根觀點：風雲劇變中滄海之一粟──老兵劉錫輝史詩般的人生〉一文敘述道：「1949年 9月，十七歲的懵懂少年劉錫輝目睹父親被途經他廣東老家的國軍無端槍殺，驚駭悲慟至心神喪失的他，十天後竟被另一批國軍抓伕帶走。10月24日他隨軍登陸金門，沒穿軍服還不會放槍就上了古寧頭戰場成為倖存者，在1958年的八二三砲戰又險些喪命。後來他棄武從文，任職中科院參與天弓飛彈等研發計劃，榮獲雲麾勳章。如今89歲的他，為他父親劉展文的冤死投訴無門！」

筆者的老家在廣東省興寧縣水口鎮石塘村，屬大梅州地區，地處窮鄉僻壤。八年對日抗戰期間，幾乎沒有遭受災難，1949年國軍從大陸撤退途經我的老家，改變了一切，違法亂紀的部隊，造成我家破人亡，從此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沒有選擇職業的自由，只能在受限制的環境中求生存發展。

自從60歲退休移居美國後，過與世無爭的生活。閒暇時寫下回憶錄打算留給後代參考，2013年巧遇成功大學前文學院長馬忠良教授，在他的鼓勵下，將回憶錄出版了。因為在回憶錄中，敘述1949年第十二兵團胡璉部隊撤退經過我老家時，用手榴彈丟入池塘炸魚，父親劉展文只是口頭抗議，竟當場慘遭槍殺，此事因為出版回憶錄而公開，已經結疤的傷痕再度被打開，傷痛不已，乃於2014年將先父受害經過向馬英九總統陳情，要求政府向我家族表達歉意，撫平傷痕。此事由總統府轉給行政院交辦，雖然內政部表示可以依照《國軍軍事勤務致人民傷亡條例》處理，國防部卻以該部為行政機關無法審認為由推卸責任，真正是求助無門，歷經七年，正如蔡榮根博士大作敘述：「……如今89歲的他，為他父親劉展文的冤死投訴無門！」。

個人與國家密不可分，時代不能分割，從1949年到2021年整72年，劉錫輝的人生旅途中，從大陸到台灣，象徵了兩岸關係不能分割。中華民國軍隊缺糧缺兵，掠奪糧食殘殺了中華民國平民，強迫被害人的兒子當兵，一個月後在金門島打了勝仗，保住了中華民國。可是，這個中華民國卻在1999年頒布《國軍 軍事勤務致人民傷亡損害補償條例》，依該條例第2條規定本法適用之時間及地點之範圍而認為：「本案事發地點為廣東省，不在條例範圍內」。「這個國家」繼承中華民國名號，對於國軍在大陸撤退時的違法亂紀造成的人員傷亡事件，卻用鋸箭法排除在適用範圍之外，逃避責任，難道罪責就能夠消聲匿跡？

李楨林上將看過我的書後，曾告訴過我一個小故事：「越戰期間，越共軍民一體，美軍常遭北越婦女或兒童狙擊，終於發生美萊村屠殺事件，當事指揮官威廉．凱利（William Calley）中尉經軍法審判處無期徒刑，師長（含）以下因隱瞞真相，被起訴者十餘人。」他評論：看來幾乎在任何情形下，軍隊都不可以殺害平民百姓。

民主進步黨執政把1945年到1992年定義為「威權時期」，制訂《促進轉型正義條例》，行政院設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公告了兩波計2700多人的政治受難者「除罪」名單，據有關媒體稱：其中有400多人是中國共產黨列冊並立碑紀念的「烈士」。簡言之，中共承認這400多人是當年派來台灣進行滲透的「共諜」，但促轉會竟「一夜之間」就宣告「除罪」了，這不是很弔詭嗎？「這個國家」的正義在哪裡？

1949年「中華民國到台灣」是荒謬的年代，由於國家定位困難，變成「中華民國台灣」是弔詭的年代。我為父伸冤陳情，歷經7年求助無門，只能用寫作來救贖「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的罪惡感，提供歷史上不會記述的一頁佐證。出版《從荒謬的年代到弔詭的年代》，作為紀念先父劉展文受難71周年獻禮，期盼先父的無辜犧 牲，能夠化作對民族的大愛長留人間世。期待執政者將心比心，期待台灣最美麗的風景會出現，不信公理喚不醒，莫讓正義燒成灰！

作者1954年陸軍官校25期畢業，先後參與金門島兩場戰役，戰後就讀成功大學機械系及研究所，進中山科學研究院，赴美深造後返中科院，參與研發天弓飛彈獲雲麾勳章。1992年舉家移民美國。2013年博客思出版《大變動時代的滄海一粟──劉錫輝回憶錄》。2018年詩藝文出版《錫輝文集──滄海一粟的餘波盪漾》。2020年秀威資訊出版《從荒謬的年代到弔詭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