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手強生「爛攤子」，她會帶英國走向解體嗎？
文/觀察者網 王慧 劉騫 編輯/馮雪
當地時間9月5日，英國新首相選舉結果塵埃落定，16萬保守黨員將唐寧街10號的鑰匙交到了原外交大臣特拉斯手上。
這也意味著，特拉斯成為繼柴契爾夫人和特雷莎·梅之後，英國歷史上第三任女首相。
儘管特拉斯在最終選舉中以81326票（57.4%）比60399票（42.6%）的結果擊敗前財政大臣蘇納克成功上位，但目前看來，英國民眾對她並沒有什麼信心。
英國民調機構YouGov的調查結果顯示，僅有12%受訪者認為特拉斯會成為一位「好」或「極好」的首相；高達52%受訪者認為，她將是一位「不好」或「糟糕」的首相。
如今，擺在特拉斯面前的是一個內外交困、內憂外患的英國。
國內通脹高企、經濟低迷、能源危機、生活成本危機，罷工和要求漲工資的街頭運動此起彼伏。與此同時，國際上俄烏衝突持續，「脫歐」後英歐官司不斷，雙方在北愛問題上糾纏不清……
國際貨幣組織（IMF）最新資料顯示，曾經作為英國殖民地的印度早在2021年第四季度就在GDP上超過了英國，成為了世界第五大經濟體。
在諸多嚴峻挑戰下，英國首相的「接力棒」為何交到了特拉斯手上？政績平平、喜歡模仿柴契爾夫人的特拉斯有能力解決英國的問題嗎？她在競選期間做出的包括減稅、應對通脹等承諾，又會兌現多少？
眾所周知，大放狠話是特拉斯的典型風格。競選期間，她劍指中國、譴責俄羅斯、和法國總統馬克龍隔空交鋒，四處樹敵，滿世界得罪人。
在前首相強生帶領英國「脫歐」的背景下，特拉斯上任後將如何處理英國和歐盟的關係？中英和英俄關係又將如何發展？
如果特拉斯真如她競選期間所言撕毀「北愛議定書」，歐盟和美國會作何反應？在當下新芬党成為北愛議會多數黨、蘇格蘭反復尋求獨立的背景下，特拉斯此舉將在英國國內產生什麼影響，是否會成為引發英國走向解體的最新導火索？
針對上述問題，觀察者網特邀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所所長崔洪建、復旦大學國際關係與公共事務學院國際政治系教授殷之光進行深度解讀。
0.3%的英國人選出特拉斯，其合法性面臨考驗
兩個月前，強生在政治醜聞的巨大壓力下宣佈辭去保守黨党首和首相職務，但將留任至新領導人產生。
為選出新黨首，保守黨內政治人物進行了激烈的廝殺角逐。
根據競選規則，新黨首的產生大致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由358名保守黨下院議員投票鎖定兩名最終候選人，第二階段由所有保守黨黨員投票，勝出者出任新黨首及英國新一任首相。
在「初賽」階段，蘇納克一直是熱門人物，五輪議員投票一直高於特拉斯。
第一輪：88：50
第二輪：101：64
第三輪：115：71
第四輪：118：86
第五輪：137：113
殷之光認為，早期選舉階段，蘇納克在議會議員面前的表現相對成熟，在處理經濟等比較緊迫的問題上也比較有經驗，所以他在前5輪的黨團投票中一直領先特拉斯。
顯然，保守黨最終推出的兩位候選人有很大的不同。
「這也可以看出，保守黨精英層在對他們未來領導人選擇問題上比較分裂，」崔洪建說，蘇納克身上有更多國際化背景，他代表著保守黨精英層對未來新類型領導人的期待，而特拉斯則體現出保守黨的傳統色彩。
但是，初選的主要功能是要選出兩位進入決賽的候選人，而且「初賽」的成績不帶入「決賽」。
「決賽」階段，投票人群由議員變成了所有保守黨黨員，蘇納克和特拉斯的選情也因此發生改變。
根據英國《衛報》報導，英國保守黨約16萬名黨員，僅占英國逾4656萬登記選民的0.3%。這些保守黨黨員約97%是白人，逾半年齡超過60歲，男性比例超過六成，且絕大多數支持「脫歐」，與英國整體人口結構差別很大。
「我覺得對特拉斯政府不能有太大期待，這是保守黨執政過程中出現問題，通過黨內領導人更替的方式組成的新政府，」崔洪建認為，在很大程度上，新政府合法性不夠，因為特拉斯不是民選的，而是黨內選的。
但是，由於現在保守黨的支持率低於工黨，所以短期內特拉斯大概率不會冒險進行大選。
「保守黨的普通黨員可能更接受看上去像自己人的特拉斯，」崔洪建稱，蘇納克無論是其移民後裔背景還是其從商經歷，可能對於多數基層黨員來說更難接受。
「其次，‘決賽’階段保守黨內部的保守勢力更青睞特拉斯。第五輪投票，前國防大臣莫當特輸了，當時就表示轉過來支持特拉斯。」
崔洪建還提到，特拉斯的政治履歷和忠誠度也成為她贏得選舉的加分項。
「特拉斯算是三朝元老，從卡梅倫時期就一直在政府中擔任要職。強生因醜聞辭職後，特拉斯到最後也沒有公開站出來反對強生，但是蘇納克可以說是提前做好了辭職並角逐黨首的準備。對於普通黨員來說，特拉斯的忠誠度也是一個重要考量，可以說在選舉時幫到了她。」
殷之光則認為，特拉斯是一個狠話說盡、辦事不足的弱領導人。但這樣一個人，很可能是後「脫歐」時代保守黨的唯一選擇。
「英國‘脫歐’之後，保守黨內部很難找到一個能調和各派不同利益衝突的力量，最好的選擇就是找一個相對比較弱的領導人在前台，背後那些不同力量的鬥爭就能以他們熟悉的方式延續下來。但由於選舉的需要，這個弱領導人又不能表現得太弱，特拉斯恰恰是符合這一需求的外強中乾式領導人，她把話說得很滿，但在處理黨爭的意志上可能比較弱。」
他表示，在幾個月的黨內競爭中，特拉斯始終表現出的形象是堅定維護保守黨小政府、低稅收原則的柴契爾主義者。同時，她還強調自己將堅定延續強生在退歐、英美聯盟等方面的主張。這種柴契爾+強生「主義」組合也的確呼應了後退歐時代英國保守黨的基本理想，即將英國與美國利益深度捆綁，通過美國補償因為退歐而失去的一系列能源、食物、經濟、市場等方面的便利。
競選期間承諾一籮筐，特拉斯能兌現嗎？
在競選期間與蘇納克的辯論中，特拉斯在經濟政策、對華政策、「脫歐」及北愛問題、移民政策、國防政策等方面做出過多項承諾。
比如，特拉斯提出超過300億英鎊的減稅計畫，承諾不採取任何加稅措施，並將撤銷原定明年實施的上調企業稅政策；當選後一周內解決能源帳單和供應問題；考慮提供更多的家庭支援；推翻「北愛議定書」等等。
殷之光認為，特拉斯實質上沒有任何能力去兌現任何一項承諾，這一點跟強生當初幾乎是一樣的。她在競選初期提出來的那些承諾，即便是在黨內也有很多質疑的聲音。
「特拉斯能夠當選是因為保守黨需要這樣的一個人。保守黨不希望出現一個能夠造成任何實質性改變的人，因為一旦做出了實質性改變，就會對既有的利益群體的利益分割造成直接影響。」
在她的一系列競選承諾中，崔洪建認為，減稅是一張「王牌」，特拉斯靠這張牌迎合了兩方面的需求：
首先迎合的是黨內保守派的需求，保守黨歷來堅持「小政府大市場」，而特拉斯的政策主張主要是通過減稅來刺激經濟。其次是討好民眾，對於普通民眾尤其是企業主來說，減稅是直接利好。
「在減稅問題上，特拉斯和蘇納克有過爭論。蘇納克也不反對減稅，但他認為不能倉促減稅，減稅的前提是要考慮不刺激通貨膨脹等問題。不過，特拉斯把這些限制性因素都拋了，絕口不提為了減稅而減稅會產生什麼負面後果，因為她知道加上這些前提對於那些專業理性的人士來說能接受，但老百姓不願意接受，他們會懷疑你減稅的誠意。」
這是特拉斯聰明的地方，但很可能也只是她競選期間的說辭。
「執政之後，真的要開始減稅時，她一定會考慮這些限制性因素，」崔洪建說，如果什麼都不管上來就減稅，導致通貨膨脹進一步加劇的話，情況可能會比減稅前更糟。到那個時候為了讓這個政策變得更可行，她可能會換個說法。
「對於歐洲國家來講，特拉斯可能是比強生更惡劣的夥伴」
除了內政問題外，英國當下在外交上也是困難重重，英歐關係尤其棘手。
值得注意的是，在競選期間，特拉斯就和馬克龍來了一場「隔空交鋒」。
在被問及法國領導人「是朋友還是敵人」時，特拉斯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沒有定論」，引發輿論譁然。
而對此馬克龍表示：「英國人民和英國友好、強大，可以結盟，無論其領導人如何。儘管有時他們的領導人在演講中會犯一些小錯誤。」
特拉斯如此評價馬克龍目的何在，她上任之後又會如何處理英歐關係？
「她在把自己裝作一個非常強悍的實用主義者，但是對於其歐洲夥伴看來，這完全是一個不負責任的表態，」殷之光說，特拉斯上台後，很可能英國跟歐洲之間的關係會越搞越差。
「她對於歐洲國家來講，很可能是一個比強生還要惡劣的夥伴。」殷之光補充道。
崔洪建指出，特拉斯上台之後比較棘手的一個對外問題就是和歐盟的關係。
「這是保守黨政府一個先天的劣勢，」崔洪建說，英國「脫歐」一事就是保守黨政府搞出來的，所以只要保守黨在台上，英國和歐盟的關係不可能有根本性的改善。對於保守黨來說，他們沒辦法去否定自己做的事，所以特拉斯基本上還是會按照強生的一些基本立場來處理與歐盟的關係：盡可能表現出強硬，同時儘量不把關係搞僵了。
北愛問題是英國和歐盟之間的一個核心問題。雖然強生之前在此問題態度也很強硬，但並沒有像特拉斯一樣，聲稱要撕毀「北愛議定書」。
至於英國與法國的關係，崔洪建認為，這是英國和歐盟之間對立關係的一個集中體現。這兩年來，凡是涉及到英歐之間的一些比較大的矛盾，沖在前面或者說表現得最突出的，就是英國和法國的關係。
英國「脫歐」之後，英法兩國出現諸多分歧，尤其是雙方在打擊非法移民和英吉利海峽捕魚配額問題上無法達成一致。
「對英國來說，如果能在和法國的較量中占到點便宜的話，於維持所謂對歐洲影響力是有好處的。因此特拉斯有這個表態，也在意料之中。」崔洪建說。
特拉斯上任，中英、俄英關係將如何走向？
在競選期間，特拉斯與蘇納克都曾多次相互指責對方「對華不夠強硬」，並爭相就中國議題「放狠話」。
《泰晤士報》8月29日稱，特拉斯的一名盟友透露，一旦特拉斯成為英國首相，她將重塑外交政策，將中國定義為與俄羅斯類似的「嚴重威脅」，中國將會被視為「系統性的挑戰」；中英經貿關係還會繼續，但是他們會注意所謂的「國家安全風險」。
崔洪建認為，特拉斯上台以後的當務之急還是國內的問題。在外交關係上，她首先要處理的是和歐盟、俄羅斯、美國的關係。
他說，強生政府時期實際上是想要維持一種對華大致平衡的政策，雖然中英在政治外交上有分歧和矛盾，但是在經貿等其他方面，英國還是希望和中國保持合作。
「特拉斯上台以後，她是要延續這種平衡，還是說製造一種失衡，現在還不明了。如果她按照自己目前這種對華表態去做的話，那麼我覺得中英關係可能會經歷一些動盪。」
但是，「等她真正上台之後，她所面對的是另外一個角色，」崔洪建表示，她手下的官員在對華政策上可能會有著不同的立場，特拉斯到時需要做的，不是像現在這樣去表達她的鮮明的觀點，而是要去善於做平衡。接下來特拉斯的對華關係怎樣發展，就要看她能不能把握這種平衡。
殷之光則認為，特拉斯上台後，中英關係會走到一個比較困難的時期。
他說，在過去的10年裡，中國在英國的直接投資不斷增長。2019年之前，英國還一直會有意識地把自己作為中國走向西方世界的一個橋頭或仲介點。但是2019年之後，英國在美國的巨大壓力下開始徹底轉變，未來這種壓力只會增加不會減弱，接下來可能會有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面對挑戰。
「最近英國已經開始對一些港資進行審查。香港在英國的投資相對也是比較大的，特別是內地投資會通過港資轉換走到其他西方國家的路徑，未來可能英國會以所謂國家安全為理由會對其進行審查。」
比起反華言論，特拉斯在反俄言論上只多不少，並多次引發俄方不滿。
8月24日，在特拉斯表態稱「準備好」必要時使用核武器後，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紮哈羅娃在社交媒體上回應稱，「這會是《王牌大賤諜》喜劇電影新系列的完美開頭。這次‘神秘的國際人物’角色將由女性扮演。」
對於特拉斯這一匪夷所思的言論，崔洪建認為，這受到當下英國民粹政治環境的影響。
「英國老百姓喜歡一些觀點鮮明，甚至是特立獨行的領導者，他們認為這是破除傳統政治虛偽的方式。」
但崔洪建也表示，這種口頭上的強硬，與實際上對俄羅斯做某種核戰爭的準備，兩者之間還是有距離的，尤其是在涉及到國防和安全領域。
「加強核軍備力量其實從特雷莎·梅時期就開始了，這是英國保守黨的一個政策方向。保守黨政府一直認為，現在是一個大國競爭時代，英國要提升自己的核軍備力量，以此鞏固大國地位。這個方向不會變，但是否要具體化為一個對俄政策，還有待觀察。我覺得特拉斯上台之後未必會像她說的這麼做，因為這樣會進一步刺激俄羅斯，然後導致英俄關係更加惡化。」
殷之光則表示，現在的英俄關係，至少在對外表態的層面上，幾乎比冷戰時期還要嚴峻。「如果說有一天，特拉斯宣佈要沒收俄羅斯大亨在英資產以補貼本國財政，我也不會感到驚訝。」
雖然放狠話是特拉斯的一貫風格，但「她也需要認識到，做內閣大臣時說狠話是一回事，做首相時說狠話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作為一個首相跑去威脅另一個核大國，這就會是前所未有的事了。」
「北愛議定書」若被撕毀，後果很嚴重…
如何處理「北愛爾蘭議定書」是特拉斯要面對的另一大挑戰。
該議定書是英國「脫歐」協議的一部分。根據協定，北愛地區留在歐洲單一市場與歐盟關稅同盟內，以防止愛爾蘭島內出現陸上「硬邊界」，而從英國大不列顛島進入北愛地區的部分商品則需接受海關和邊境安全檢查。
英方簽署「脫歐」協定後不斷就北愛問題表達「反悔」之意。特拉斯今年6月作為外交大臣向英國議會提交議案，正式公佈單方面修改「北愛爾蘭議定書」部分內容的具體計畫。
英國《金融時報》8月底援引特拉斯一位高級盟友的話透露，特拉斯可能會在成功當選首相數天內啟動「北愛爾蘭議定書」第16條緊急條款，撕毀該協議；而且特拉斯已經從貿易和法律專家那裡獲得了有關啟動緊急條款的建議。
殷之光認為，「北愛議定書」若被撕毀，將產生兩方面影響：
一方面，工黨的政治資本和通過北愛爾蘭協議換來的英國長達30年的穩定，可能會遭到破壞。如果特拉斯敢於在這個問題上做文章的話，那麼英國很有可能回到像上世紀70、80年代那樣的境地，國內出現各種恐怖襲擊。
另一方面，對於歐盟來講，英國如果撕毀了北愛爾蘭的協議，那麼會直接影響到英國與愛爾蘭的和平關係，其造成的政治衝擊和社會不穩定也會直接影響到歐盟團體既有的穩定態勢。
崔洪建指出，「北愛議定書」實際上涉及到四方：英國、歐盟、愛爾蘭、美國。
他認為，如果真的要動「北愛議定書」，首先會導致英國和歐盟的關係倒退，因為「脫歐」協定裡涉及到雙方政治和經貿利益的一個關鍵點就是這個議定書。另外，英美關係也將在一夜之間出現問題。
「美國民主黨的態度是比較堅決的，他們反對英國改變北愛爾蘭的現有地位，反對英國任何的挑戰‘北愛議定書’或《貝爾法斯特協議》的行為。」
《貝爾法斯特協議》簽署於1998年4月10日，其中規定北愛爾蘭是英國的一部分，但北愛爾蘭必須保持和愛爾蘭的特殊關係。
今年5月，北愛爾蘭議會選舉中，親愛爾蘭的民族主義政黨新芬黨贏得最多席位，成為北愛議會最大政黨。外媒評價稱，這對北愛爾蘭來說有著極大的象徵意義，北愛爾蘭一個世紀以來由親英政黨主導的執政結構結束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特拉斯撕毀‘北愛議定書’，新芬黨肯定不滿。首先會引發國內問題，緊接著歐盟、美國都會施壓。美國國內有很強大的愛爾蘭裔遊說勢力，這部分勢力會給美國政府施壓，維護北愛爾蘭的特殊地位。」崔洪建分析道。
他認為，特拉斯雖然在「北愛議定書」上說了「狠話」，但她的用意無非是顯示自己的決心，很大程度上是做給「脫歐派」及民眾看的。她上台以後也許會採取和強生政府類似的做法：進行國內立法，逐步掏空「北愛議定書」，將解釋權拿到自己手裡。但如果她選擇貿然撕毀「北愛議定書」，會在內政外交上引起很大麻煩，也會讓她的執政陷入危險境地。
特拉斯會成為引發英國走向解體的最新導火索嗎？
除了新芬党成為北愛議會多數黨，蘇格蘭也在反復尋求獨立，英國如今正變得更加分裂。這也引發了民眾擔憂，特拉斯上台之後，是否會進一步激化矛盾，甚至成為引發英國走向解體的最新導火索。
「目前，英國無論採取哪種手段處理地方分離問題，都可能產生相反的效果，」崔洪建說，如果採取「懷柔」政策，例如給予地方更多的自治權，允許地方搞公投，那麼可能會助長分裂和獨立。蘇格蘭再進行一次公投，說不定就成功獨立了。但是如果英國採取強硬手段，那麼可能會激起反抗，甚至是恐怖主義。
「從歷史上看，英國政府曾一直以‘偏軟’的手段處理地方分離問題。自上世紀90年代到卡梅倫時期，無論是工黨還是保守黨政府，主要採取的都是權力下放的方式來應對地方分離的問題。」
崔洪建指出，從強生時期開始，英國政府意識到「偏軟」的手段不能阻止地方獨立，所以他們曾經考慮過轉用強硬的辦法。時任強生政府外交大臣多明尼克·拉布曾表示，如果北愛爾蘭發生什麼問題的話，英國政府不排除會採用法律和政治以外的手段，也就是軍事和安全手段。強生政府如此表態實際上是想扭轉「偏軟」的趨勢。
但他也認為，特拉斯政府上台後，以她的執政時間、執政基礎來看，很難能夠完成這個轉向。所以，特拉斯處理北愛爾蘭或蘇格蘭問題，可能還是會採取「儘量維持」的辦法。
「例如，首先給蘇格蘭的獨立公投設置障礙，延緩或打掉獨立公投的發生；其次，影響當地政府和社會，強調英國的主權和民族統一等。但是，從長期來看，英國今後要處理好和地方的關係，光用不斷放權、妥協的方法可能是行不通的。」
他說，英國的政治形態有其自身特色，如果以他國標準來看，英國實際上已經分裂了。很多時候，英國中央政府的不少政令只在英格蘭地區執行，蘇格蘭、北愛爾蘭、威爾士地區在許多領域都有高度的自主權。
「我認為，英國現在能夠下放給地方的權力已經接近極限，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獨立。如果最後真到了地方要獨立要解體的時候，不排除英國將使用暴力手段來維護統一。」
殷之光則表示，特拉斯本身是保守黨非常自私的一個選擇，這個選擇很有可能會把英國帶入到進一步分裂的境地。
不過，他認為解體對於英國來說並不是一件大事，因為解體過程從20世紀初就開始了，從原本所謂大英帝國逐步走向殖民地自治、獨立這一系列動作都是英國解體的過程。
「英國已經有一個比較成熟的政治語言去描述這種解體，等於是把喪事當喜事辦。甚至這種成熟的政治語言，就是我們熟悉的那一套自主和獨立的政治語言，即英國的政治已經發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因此可以走向自主獨立了。」
「所以‘小英格蘭’這種說法早在20世紀初就開始出現了，」殷之光說，他們早先是講‘大不列顛’和‘小不列顛’的差別，現在可以繼續講‘大不列顛’和‘小英格蘭’的差別。這對於他們來講，在敘事上並不是一個什麼大的挑戰。在外人看來，進一步分裂簡直就是國將不國，但是對於英國人自己來說，進一步的縮小和分裂並不是一個大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