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蔡裕明》俄羅斯飛彈試射失控的戰略後果
1枚俄羅斯洲際飛彈發射失敗，留下紫色的有毒煙霧。
在國際安全的世界當中，核武向來被視為「戰略王牌」或「最後底牌」，只要一個國家擁有足夠的核武，外界便會假設他具有不容挑戰的嚇阻能力。然而，最近俄羅斯接連試射洲際彈道飛彈失敗情況，讓這個底牌接連失去效用，有一點像一場接一場的「軍事災難實境秀」。
先是薩爾馬特（Sarmat）在發射井內直接炸掉自己的基礎設施，接著又有飛彈在亞斯尼（Yasny）升空幾百公尺後失控爆炸，天空飄滿紫色劇毒雲霧。這些畫面讓外界重新檢視一件事，俄羅斯雖然仍是核武大國，但它的戰略威懾能力是否還可以被相信？
更重要的是，這些洲際飛彈試射失敗，不只是軍事技術上的瑕疵，它們會直接影響美國的大國競逐「資源配置」。也就是說，俄羅斯等同於在全球安全體系當中「信用評等」下滑，並且俄羅斯的威脅「風險係數」下降，在這樣情況下，美國就能把安全資本放在印太地區，台灣剛好處於關鍵資產的核心地位。
俄羅斯國家系統性的崩壞？
俄羅斯這一系列飛彈發射事故，表面上看來是技術的瑕疵，但實際上反映出大國整體能力的衰退，而且涵蓋工業工程、制度與人才，也就是說俄國已經難以維持國家級的工業工程基礎水準。
首先，俄國失去技術傳承，並且失去烏克蘭，等於失去三分之一個核武工業。其實，俄羅斯最關鍵的重型洲際飛彈，原先就是烏克蘭設計、烏克蘭製造。像R-36M「撒旦」這種巨型液體 ICBM，就是由烏克蘭南方設計局建造的。從2014年俄國併入克里米亞半島之後，莫斯科就失去這整條技術鏈，連帶著技術研發團隊、早期設計資料與原始試驗數據皆喪失，因此，飛彈試射的失敗成為技術與結構的必然。
其次，洲際彈道飛彈需有關鍵零件，包括高精準度的陀螺儀、能夠抗高溫的軍用級晶片、能在極端環境下運作的飛行控制電腦，但是俄國受到西方國家的制裁下，便無法取得這些晶片，只能透過走私取得商用晶片，或者把過期料件重新加工，或來自中國較低規格的替代品，遇到強烈的震動極可能會失效，可以想像廉價筆電去控制一輛F1賽車，很難要求在高速情況還能維持穩定。
即使技術與零件都沒問題，只要制度有問題，飛彈試射一樣會失敗。俄軍在俄烏戰場上曾經發生老化輪胎、受潮無線電或回收零件拼裝的坦克等，這些都是制度崩壞的前兆，亦或者應該使用精密的原料可能被換成便宜替代品，或維修預算被貪污，或者例行檢查流於形式，於是說，那片紫色毒雲，就是制度崩壞的煙火，因而，俄羅斯的核子嚇阻不是沒有武器，而是越來越不穩定的武器。
俄羅斯的試射失敗反倒凸顯台灣的重要性
為什麼俄羅斯的失敗，反而凸顯台灣？需要知道，當代的戰略都具有連動性或傳遞性。當一個核武大國的可靠性被「重編」，美國、北約、印太盟友的部署重心也會跟著移動。也是說，當國際力量平衡正在重新排列，而台灣正位於新的戰略重心上。
其實莫斯科應該已經發現，自身的洲際彈道飛彈難以維持過往的穩定性後，便意味著在中長期內不太可能挑戰北約，同時北約國家開始提高軍備預算，或思考歐洲軍隊的可能性。美國就能夠重新分配軍力與預算，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中國的軍力增長，同時加強第一島鏈的防禦整合並跨大對於台灣的支持。
現代軍事力量不是靠武器的尺寸或喊話，而是靠實際的科技、晶片與供應鏈。因而從俄羅斯「技術崩壞」凸顯科技供應鏈的重要性，而台灣在這個架構中扮演關鍵角色，全球最先進晶片製造集中在台灣，無法取代的技術能力形成真正的「戰略溢價」。
俄羅斯飛彈試射的失敗，也讓世界開始問另一個敏感問題，中國的火箭軍真的比俄羅斯更可靠嗎？實際上，中國的飛彈系統與前蘇聯有高度技術同源，尤其是東風-5型系列的技術基礎是在前蘇聯R-36系列飛彈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意味著任何一個零件老化都可能引發災難，或者發射井壽命受限。
既然俄羅斯被「發現」是一個軍事技術衰退的對手，美國便有更大的餘裕將原本牽制在歐洲的高端軍事資產，例如，維吉尼亞級攻擊潛艦、B-21轟炸機、像堤豐先進防空系統轉移至印太戰區。
建立自身的可信嚇阻
不只俄羅斯發生飛彈試射的失敗，美國海軍也曾經發生核動力航艦「尼米茲號」在南海進行訓練任務時，半小時內先後失去兩架軍用飛機的事故，這些都凸顯「帝國霸權的疲態」，而且俄羅斯的問題則更為嚴重，俄國刻正面臨高科技供應鏈短缺、制度的崩壞與人才匱乏等問題。於是說，美國更可以將戰略焦點轉移至印太地區，使得華府的戰略軸心可能會加速轉移。
台灣才在11月提出的新一波國防預算中，重點轉向大量生產廉價、分散的無人機與機動反艦飛彈，而非單純依賴昂貴的大型載台。從俄羅斯的飛彈試射失敗表明，攻擊方的成本風險極高，防守方只要能存活下來，就能利用對手的錯誤。
而當一個大國的核心嚇阻能力受到質疑之時，不會就此安靜下來，反而會為了向外界證明「我還有實力」，它往往會在第三地區擴大軍事存在。例如，一家公司的商譽、技術能力等核心資產受到質疑時，不只會影響當期損益，也會影響合作夥伴評價、借貸成本、供應鏈信心，讓整個外部環境都被牽動。
但國際政治不是一邊弱，就會全部安靜下來。中國與北韓反而更需要維持「聯手抗衡西方」的政治姿態，於是整體行為恐會往強勢方向推進。
具體來說，印太區域會看到三種趨勢同時升高的結果，例如，軍演變多、中俄聯合巡航更頻繁，北韓也可能同步擴大演習，以行動替俄羅斯撐場面。或者飛彈試射變得密集，將「例行訓練」當成戰略訊號，從北韓射向日本海的飛彈，到中國中遠程武器或東風系列的節奏性測試，都可能被用來填補俄方威懾不足的空缺，或者軍事壓力更直接、也更強硬，在部分敏感區域刷「存在感」，用實際行動維持外界對其軍力的評價。
對於台灣而言，不能指望對手的技術失誤換來安全，也不能幻想國際秩序會自動維持穩定，國際秩序是動態變化的。真正的安全應該來自自身建立「可信嚇阻」，包括反飛彈系統、後備動員、科技供應鏈的韌性，甚至建立整體財政負擔的能力來支援長期防衛投資。
（作者蔡裕明為實踐大學會計暨稅務學系副教授兼系主任，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同步刊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