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譚傳毅》川普的關稅戰不會讓美國更偉大

文/譚傳毅

路透社不久前刊登了一篇獨家文章〈US mulls plan to disrupt Iran’s oil by halting vessels at sea〉，稱美國正聯合盟友在麻六甲海峽等關鍵航道部署軍艦和飛機，攔截和檢查伊朗油輪，以打擊伊朗石油出口，同時對中國能源供應鏈施加壓力。

這是川普關稅戰的擴大，一切都是以美國利益優先、使美國更偉大。在歷史上，發動關稅戰與貿易戰絕不會讓某個國家更偉大，相反的只會刺激極端主義而釀成大禍。

關稅戰是戰爭禍首

盛行於16、17、18世紀的重商主義，並未使發起關稅戰與貿易戰的國家更加偉大，反而產生極端民族主義，刺激歐洲各諸侯建立民族國家，在帝國體制殞落與民族國家興起之際的動蕩與混亂，促使各國只優先關注本國利益，多麼類似川普的「馬嘎」（MAGA）！

早在爆發一戰之前，歐洲多數國家都已捲入了關稅與貿易戰，列強針對外國市場和關稅問題大打出手，最後發現，貿易戰根本無法解決各國之間的失衡與混亂，戰爭是唯一解決問題的手段。

遠在舊大陸彼岸的美國明顯的並未從一戰中得到教訓。1929年，美國爆發大蕭條，1930年4月，時任美國總統胡佛將關稅大幅提升至50％。加拿大率先反擊，英、德、法、義大利緊隨其後，德國甚至激進地尋求建立自給自足的貿易體系。

1931年，胡佛提出驅逐移民、增加關稅、增加減稅三個方案，然而美國經濟卻在其任期內滑向無底的深淵；此舉刺激右翼極端主義納粹，為二戰的爆發埋下伏筆。

事實證明，任何關稅戰與貿易戰都不會增加經濟繁榮，反而會陷入戰爭，可說是重商主義的餘孽！撇開美國國內政治、DOGE如何整治聯邦政府官僚體系不談，關稅戰與貿易戰就是川普正在幹的傻事兒。

美國惹錯了對象

川普政府執意要與中國打關稅戰，除了一系列反制措施，中國外交部還主動到美國的社交平台X上，用英文直白地表示，「如果美國要戰爭，關稅戰也好，貿易戰也好，或者是其他任何形式的戰爭也好，中國都做好了奉陪到底的準備」（If war is what the U.S. wants, be it a tariff war, a trade war or any other type of war, we are ready to fight till the end.）。

文章措辭簡潔易懂，不用「危機」（crisis）、「衝突」（conflict）、也不用「爭端」（dispute）等中性的字，直接就使用了「戰爭」（war），令人怵目心驚。「戰爭」這可是美國人最容易聽懂的詞彙，中國直接把戰爭壓力加諸美國，不論是任何形式的戰爭，是否包括熱戰，將可能發生在美國本土！？

事實上，中國秉持「永遠的朋友、共同的利益」（3月7日王毅答覆記者提問）原則，已經建立了中國特色的貿易體系，從工業生產到糧食自給自足，中國所做的準備，並不局限於經濟層面。就算美國想在地緣上挑起事端，中國也會採取一切手段維護國家利益，哪怕是和美國對著幹也要「奉陪到底」。

這絕非中規中矩的外交辭令，反而有點像對美國「宣戰」的檄文，否則中國外交部不會跳過衝突、危機、爭端字眼，直接標註「戰爭」。

回想起2018年川普1.0對中國所發起的貿易戰，彼時中國尚顯得有點慌亂不知所措，當中國補足缺陷站穩腳步之後，形勢已然反轉，美國仍原地踏步沒有長進，工業能力未見提高、貿易逆差逐年擴大、美元債務不斷攀升、貧富差距與國內通貨膨脹日益嚴重，中美即使爆發熱戰，美國還能戰否？

美國招惹加拿大、墨西哥、丹麥、巴拿馬、歐盟、日本、南韓也就算了，這些不團結的弱雞當然不是美國的對手，這是川普吃定這些國家的理由之一；可是川普把中國當作敵人，完全搞錯了對象。

雖然川普搞錯了對象，但也可能是對的，無論是經濟體量、（軍）工業能力、軍事謀略、人口基數與教育程度、金融體系、民族精神，中國是唯一能夠與美國競爭的對手。

如果不是川普，中國想在當前的國際秩序當中冒出頭，恐怕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如今在川普加持之下，中國不但維持了不輸的局面，未來更有潛力拖垮美國、打造多極的世界體系。

封鎖中國能源通道

根據路透社的報導，川普團隊計畫通過海上攔截伊朗油輪，延遲石油交付，從而迫使中國買家放棄購買伊朗原油。這個計畫的目標不僅針對伊朗，同時還劍指中國關鍵的能源通道麻六甲海峽。

麻六甲海峽周邊國家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等不見得同意，因為這不僅會損害他們的經濟利益，還可能引發地區衝突。而且，如果引起伊朗報復封鎖霍木茲海峽，將導致全球油價飆升，這不是川普樂見的。

更重要的是，中國早已採取應對措施：分散能源運輸通路。中國已建設了多條繞過麻六甲海峽的能源運輸通道，例如中巴經濟走廊和緬甸原油管道項目，直接將中東和非洲的石油輸送到中國境內，大幅降低對麻六甲海峽的依賴。此外，中國還在積極開發北極航道以及建設中俄內陸能源管道，拓寬能源進口通路。

美國封鎖麻六甲海峽計畫更像是「戰略焦慮」下的產物，而非切實可行的策略。只要中國持續推進能源多元化戰略，並加強與周邊國家的合作，美國的封鎖計畫將難以對中國構成實質性威脅。

制裁中國造船業

川普團隊將制裁矛頭直接對準了中國航運業，逼迫航運業繳納更多稅。首先，商務部長魯尼克（Howard Lutnick）提議對停靠美國港口的中國籍船舶每次停靠徵收100萬美元，非中國籍公司運營的中國建造船舶則需支付150萬美元。此舉必然增高海上運輸費並波及中國造船業。

事實上，雖然增加海上運輸費，以1艘裝載15000個標準貨櫃的中國籍貨櫃船為例，平均分到每個貨櫃的運費僅為100美元，如果這個櫃子裝了1000個物件，每個物件的運費變成只有0.1美元。當然，增加的任何費用，無論金額大小，最終消費者都得買單。

雖然金額不是很大，可這是人為製造的壁壘，光聽到這個就很令人厭惡。中國有沒有應對之道呢？當然有！

首先，額外徵收的稅費可能會使中國籍船公司調整航線、降低對美港口依賴，例如把貨物送到加拿大或墨西哥港口，讓美國籍船舶自己取貨。雖然分散到每個產品運費不高，對於出口商的影響也許不大，但是船公司必須繳納100到150萬美元稅費是事實，這筆費用或調整航線支出，必然反映在運費當中。

此舉將導致全球供應鏈運輸效率大幅下降、而且必然大幅推高運輸費用。當然，多出來的費用仍舊由美國消費者買單。我們可以預見，未來美國本土的通膨只會越來越嚴重；當人民生活壓力越來越大，川普想要順利執政恐怕沒這麼容易。

其次，中國可能在中國港口或由中國控制的港口制裁「非中國籍」船舶（特別是針對美國籍船舶和船運公司），別忘了，全世界10大港口之中，中國港口佔了7個。美國造船業幾乎已經死亡，投再多的錢想要復活，實在太難了，人工和技術都有問題，一個連碼頭自動化都拒絕的國家，怎麼可能再造造船業呢？

最後，中國除了制裁美國籍船舶之外，還可能擴大制裁範圍，例如制裁美國製造的飛行器或航空公司，這下被害死的就不只是美國造船業了。可能還不會這麼快就走到這一步，這要看美國的後續行動而定。總之，中國擁有的制裁武器多了去了，反觀美國的籌碼越來越少，敗局已定。

一個芬太尼扛得住中國制裁嗎？

由於芬太尼管控問題，川普政府再度宣布對中國進口商品加徵10％關稅，累計達20％。就在同一天，中方打出幾個組合拳：精準打擊15家美軍工企業、農業制裁（美國農產品關稅提升至10％～15％）、暫停進口部分美國產品（原木和大豆）。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林劍直言：「中國人不吃美國這一套」。芬太尼問題完全是美國方面失控導致，川普政府以此作為關稅戰的藉口，壓迫中國購買美國農產品和能源，卻迅速遭到中方反擊。

最近中國政府對於美方的態度與做法越來越不保留，甚至於感覺中方早就等在那兒，把反擊武器捏在手裡隨時出手。芬太尼若能成為美中關稅戰的理由和藉口，表示美國手中沒有任何籌碼，已經沒牌打了。今天芬太尼，明天呢？

就算明天川普提出更多加關稅的奇思妙想，中國都會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反制，因為今日的中國不再依賴美國（例如轉口貿易），而美國卻需要中國。對付闖進瓷器店裡面的莽漢，只有真實的把他打趴在地上，才可能阻止他。

結論

川普政府對全世界發起關稅戰與貿易戰，特別是針對對美貿易出超的國家，必將引起全世界反彈，很可能形成若干鬆散的「反美聯盟」，同時，「去美元化」也將加速進展。

1987年，川普出版了一本書《交易藝術》（The Art of the Deal），也許他想把關稅戰與貿易戰當作交易的籌碼，也許他想藉此推翻現有經貿秩序、重構美元與黃金關係、把加密貨幣作為戰略儲備、企圖拯救即將崩潰的美元體系，這種以鄰為壑的做法絕不會讓美國更加偉大。

別忘了，中國人可是搞《戰爭藝術》（孫子兵法，The Art of War）出身的，而且中國人的戰爭觀絕不是交易或妥協，而是做好了總體戰爭的準備。

（作者譚傳毅為台灣國際戰略學會研究員，法國博士，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中天新聞網同步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