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曾建元、殷瑞宏》中國國民黨的派系政治

文/曾建元（國立臺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法學博士、台灣獨家傳媒智庫執行長）

殷瑞宏（國立政治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博士、台灣獨家傳媒智庫助理研究員）

派系之意涵，應指涉一群擁有相同理念或利益的人的集合體，在行動上會有某種程度的邏輯與一致性。中國國民黨在總理孫中山領導時期由國民黨改制之初，即引進列寧主義政黨的民主集中制組織原則，強調「黨外無黨，黨內無派」，而為中國共產黨創黨總書記陳獨秀諷刺道：「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因為人是群體的動物，集體行動形成力量，在政治權力遊戲的場域裡是很正常的現象，只看是否正視派系的存在，或者是否建立有制度性的派系競爭。

國民黨在後蔣經國的臺灣民主化階段，即形成以李登輝為中心的本土派主流派勢力，以及反對李登輝本土化路線的非主流派勢力，而後有新國民黨連線組織新黨出走，2000年總統大選，宋楚瑜參選總統，分裂國民黨選票，導致民進黨陳水扁勝選而有了第一次政黨輪替，選後宋楚瑜出走另組親民黨，李登輝因敗選辭去黨主席，國民黨集思早餐會等部份本土派勢力隨之出走，成立臺灣團結聯盟，國民黨則在連戰繼任黨主席後回歸中華民族主義國家定位立場，與中國共產黨達成關於一個中國的九二共識，並有兩岸經貿文化論壇國共交流與對話平台的建置，由是中國大陸臺商逐漸成為國民黨內的重要政治力量，有臺商黨代表聯誼會的次級團體，會長林榮德甚至在2020年代理過黨主席。

在具有組織能力的幾個次級團體出走之後，國民黨內則以身兼重要公職的領袖人物為中心形成個人化的派系，如連戰、馬英九、朱立倫、江啟臣等歷屆黨主席中央黨部政治團隊和專業幕僚形成的連系、馬系、朱系、江系，立法院長王金平為中心的本土派王派，高雄市長韓國瑜的韓系，趙少康為首聚集各級公職組成的戰鬥藍，但與民進黨相比，國民黨的派系幾乎沒有組織化和制度化的運作，嚴格來說，國民黨的派系，僅僅是不同的政治山頭勢力，昔日以次級團體為派系的組織形式和由此展開的競爭關係，已經不復見。

國民黨威權時期對臺灣的統治策略，為恩庇侍從主義，以統治權力所掌握的經濟利益或特權交換地方政治勢力的忠誠，由此形成國民黨的地方派系。在民主化之後，地方派系影響力上升到中央政府，與國民黨的關係倒轉，變成國民黨要依賴地方派系鞏固基層，但地方派系重視地方經營更甚於政黨，如臺中顏清標家族、雲林張榮味家族、花蓮傅崑萁家族等等，由於派系利益遠高於政黨，以地方派系的串聯形成的全國性派系並不存在。

嚴格來說，國民黨內最有組織動員能力的派系，應該是國軍退除役人員黨部即黃復興黨部。在連戰主持黨務後，國民黨內本土派黨員隨李登輝離開而大量流失，導致黨員結構與社會結構嚴重脫節，黃復興黨部保留著威權時期的黨國觀念，有高度的中華民族主義國家認同，同時也保留有軍隊階級期別的上下指揮服從關係，因此黃復興黨部成為集體行動的龐大投票部隊，能集中選票，而對於黨內外選舉形成決定勝負的關鍵力量，但因黃復興黨員大多缺乏自主的政治意志，黃復興黨部的領導者退役將領挾黃復興黨員而對於國民黨形成極大的影響力，韓國瑜韓粉現象、趙少康戰鬥藍以及張亞中的孫文學校，在政治意識形態上強調中國認同，不時質疑民進黨蔡英文的中華民國臺灣是臺獨借殼上市，忽視了蔡英文已經藉中華民國臺灣跨越中間選民盤據臺灣主流民意的事實，使國民黨在政治光譜中越被擠壓到統派，與臺灣民意趨中的大勢背道而馳。

台灣民意基金會所做的《臺灣人政黨支持傾向》民意調查，從2021年10月起，國民黨的支持度便落後於民眾黨了，問題是民眾黨在立法院僅有五席，而國民黨團卻擁有八倍於民眾黨的四十席，這不啻意味著國民黨在2024年第十一屆立法院立法委員選舉中大舉崩盤的重大危機，而到目前為止，朱立倫的領導還未能讓國民黨在政治聲望上停損。

國民黨由朱立倫弱勢領導下影響力較大的黨內全國性政治力量，有新北市長侯友宜團隊、前高雄市長韓國瑜團隊，以及性質特殊的黃復興黨部。其中侯友宜在政壇聲名鵲起，其實是始自陳水扁總統任內不次拔擢其出任內政部警政署長，因而其本土色彩和綠營關係，在國民黨內部始終引起相當的疑慮。依照聯合報系民意調查中心3月21日公布之六都施政滿意度最新民意調查顯示，侯友宜的施政滿意度高踞全國之冠，而且是唯一突破九成者，這理當是國民黨的政治資產，國民黨對於侯友宜未來的政治布局，卻諱莫如深，欲拒還迎，讓人感到有意爭取總統大位的朱立倫對於侯友宜的三分忌憚。

由國民黨出走的郭台銘，可謂動見觀瞻，他在2020年與民眾黨合作，但在意識形態上毋寧更接近於國民黨，郭台銘以其鴻海科技集團而擁有全球的經濟影響力，從而能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國高層直接往來，這種國際交往能力和國際政商人脈，是臺灣要在外交突破以及確保兩岸和平中百年難得一遇的條件，郭台銘早已顯露出對臺灣政治的興趣，他的任何決定，必將會牽動著臺灣在後蔡英文時期的國家新權力安排，而郭台銘最大的弱點，恐怕是缺乏政黨的政治動員能力和能力可靠的政治幕僚團隊，然這些問題，無論是國民黨或民眾黨，多少都能夠幫他處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