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陳金芳》銀髮族民主造就「張亞中螺旋」

文/陳金芳

張亞中投入國民黨黨主席選舉，從原本的不被看好，到電視辯論會之後颳起一陣旋風，網路民調支持度直線起飛，一下子成為人氣王，不但遠拋朱立倫，也讓黨主席江啟臣人氣迅速滑落，「棄江保朱」的傳聞甚囂塵上。只是「張亞中螺旋」才剛要上升，國民黨卻利用考紀會開鍘張亞中，原先預定的北北基政見會也被叫停。顯然國民黨這次是擔心類似「韓流」再起，硬是要把「張亞中螺旋」掐死在起飛的階段。

在韓國瑜不參選黨主席的狀況下，張亞中填補了韓國瑜的意識形態光譜空缺，張辯才無礙的表現也擄獲了韓粉與不滿國民黨現狀者的支持，只是張亞中幕後操盤手可能不熟悉國民黨的生態，硬是把民進黨那一套「殺得刀刀見骨」的派系鬥爭模式，搬到溫良恭儉讓的國民黨內競爭，這就踩到紅線，難怪要讓張亞中遭到扼殺。

只是，在台灣意識形態光譜上，韓國瑜的「韓流」和「紅統」的張亞中都是較為接近的一群，他們能夠在國民黨內崛起，除了這兩三年的韓流持續在黨內發酵之外，國民黨黨員的高齡化，也是造就了韓國瑜與張亞中的聲勢竄起，這是因為國民黨的屬性，已經逐漸走向日本式「銀髮族民主」的現象有關。

本文不擬討論國民黨的內鬥內行，而是就「銀髮族民主」在台灣現身的解析。

少子高齡化造就銀髮族民主

日本自從泡沫經濟崩潰以來，除了經濟面臨迷失的20年之外，社會結構上也面臨少子化、高齡化危機，出生率不斷下跌，但人均壽命不斷延長。而且選民結構的改變極大，日本在1950年代有半數的選民是20歲到30歲的年輕人，但在2015年的選民15%是年輕人。反之，60歲以上的高齡選民，從1950年代的15%，到2015年已經超過40%，變化相當劇烈。

另外，「團塊世代」的高齡者人數與投票率都遠高於年輕人，造成政治家在尋求支持的時候，傾向提出高齡者喜歡的政策，例如高齡者文化設施興建或是高齡者活動補貼等，而非以類似普設幼兒園、強化中小學耐震設備等討好年輕人為主的政策，導致政策上的偏袒。而且在人均壽命不斷增加的狀況下，許多選區已經有半數以上的選民是高於80歲的老先生、老太太，這樣不只會影響地方政治，也會影響到全國政治。

當然，「銀髮族民主」不只出現在日本，英國在脫歐公投中也發生一樣的狀況。在年齡分布上，年輕人比較不希望英國脫離歐盟，以享受歐盟的各種好處；反而高齡者傾向「疑歐論」，希望英國脫離歐盟官僚的掌握，但是高齡者的選民數量大於年輕人，這也是英國脫歐公投以微小差距通過的原因之一。而且以英國和日本在下院都採取單一選區的選制之下，銀髮族的影響力更可以在全國選舉中被放大，年輕人要透過選舉推動對年輕人有利的公共政策就更難了。

國民黨內的銀髮族民主

英國與日本的問題是年輕人不婚不生，國民黨的問題是年輕人不加入。國民黨內的黨員高齡化問題，遠高於英國與日本。根據江啟臣的披露，國民黨內目前有投票權、低於40歲的黨員只有9000多人，略超過3%，而且國民黨內少子化的問題已經持續20年，再不改正就有亡黨之虞。

從江啟臣提供的資料來看，國民黨內年輕人比重偏低的狀況下，高齡黨員的重要性肯定變得極為重要，尤其是內聚力極強、人數也多又自成體系的黃復興黨部，這也是歷來的黨主席越來越不敢開罪黃復興黨部的原因，即便黃復興黨部這30年面對許多黨內外的批評，也沒有改變。

而且隨著人均年齡的增加，老黨員的政治表態就越積極，投票率也越高，雖然江啟臣或朱立倫都想吸引年輕人加入國民黨來改變體質，但怎麼看都有難度，更何況在柯文哲與民眾黨出現後，傾向藍營的年輕人更多一個選擇，國民黨顯得更老套、更沒有吸引力。

「銀髮族民主」對國民黨最大的影響，就是影響國民黨的兩岸論述與台灣定位。在這些老黨員的眼中，國民黨仰賴的地方派系就是亂源，李登輝就是「篡黨奪權」、敗掉國民黨政權的人，與其和主張台獨的民進黨談，還不如和同文同種的中國共產黨好好談。

就在這樣的思考框架之下，誰能夠打敗民進黨，老黨員就會挺誰，這就是韓流興起與韓國瑜成為總統候選人的原因。在銀髮族黨員視民進黨如寇仇的狀況下，不管黑貓、白貓，誰能夠打敗民進黨就是好貓，於是這些老黨員又把希望寄託在張亞中身上，這就是張亞中異軍突起的最大原因。

不可否認，張亞中想要找回國民黨應該有的思想與政黨定位，但張亞中有關兩岸論述偏向「紅統」的主張，讓人聯想到2016年洪秀柱的「一中同表」，國民黨內主流派都認為這是一種「票房毒藥」，與其任他自然發展，還不如斬斷於萌發期，避免再來一次「換柱」風波，這就成為黨內開考紀會處分張亞中的陰謀論的原因之一。但是就算考紀會處理掉張亞中，只要國民黨的黨員結構還是以高齡黨員居多，銀髮族民主的問題就無解，韓粉與張亞中支持者會在另外一個適合的對象上，繼續發揮作用。

銀髮族民主難解

「銀髮族民主」畢竟也是多數民主的表現，對政策影響也頗為實際，即便大量年輕人參加投票也無解，因為有人數上的巨大落差，所以如何和銀髮族做政治溝通，就是一門克服銀髮族民主的必要課題，但有相當難度。

國民黨陷入銀髮族民主的難關，但看其他主要政黨，民進黨雖然蔡英文重用年輕人破除銀髮族民主，但付出的代價就是黨內民主被摧毀；民眾黨和時代力量雖然年輕人多，也還在學習如何管理組織的階段。換言之主要政黨的黨內民主都是有大問題的，這也是台灣政黨政治亟需改善的地方。

（作者陳金芳為台灣國際戰略學會研究員、博士，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同步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