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博弈升級 中國與汶萊聯手拓油氣為台海戰爭佈局？
文/voa林柏宏
在美國、日本和法國軍隊2月10日在菲律賓海空域舉行「太平洋斯特勒2025」聯合演習的前夕，中國卻與另一個南海主權聲索國汶萊發表了雙方進行油氣探勘、擴大經貿合作並深化戰略合作夥伴關係的聯合聲明。觀察人士分析，北京此舉是為台海戰爭及能源出口多元化佈局，可能讓東協更難團結反制中國在南海的行動，但與此同時，以美國為首的民主國家或因此強化與包含汶萊在內的東協的安全合作。
美日法演訓前 中國與汶萊決定將在爭議海域進行油氣探勘
美國海軍「喀爾文森」號航母打擊群、法國海軍「戴高樂」航母打擊群，以及日本海上自衛隊改裝航母「加賀」號，本週一（2月10日）起在菲律賓東部的菲律賓海空域舉行「太平洋斯特勒2025」聯合演訓。美國海軍第七艦隊稍早發表聲明說，世界上最先進的三國海軍力量加入演訓，凸顯印太區域戰略地位日益重要。
這場演訓雖在菲律賓東部舉行，但由於中菲雙方在南海主權爭端近期升溫，加上美日領導人近日在華盛頓峰會後發表聯合聲明，強烈反對中國在南海的行徑，使得這場演訓明顯帶有針對中國的意味。
不過，就在美、日、法進行聯合演訓前夕，汶萊蘇丹哈桑納爾（Hassanal Bolkiah Muiz’zaddin Wad’daulah）2月5日至7日對中國進行了國是訪問。汶萊蘇丹在此行中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舉行了會談，並在會後一同簽署包括司法、經貿、媒體等多項領域的合作檔。
此外，雙方也在聯合聲明中表示，要助力實現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和汶萊「2035宏願」、用好廣西－汶萊經濟走廊合作等平台，提升兩國「重點領域高品質投資合作水準」，深化戰略合作夥伴關係，「朝著構建中文命運共同體共同努力」。
聯合聲明還表示，雙方同意在「確保不損害各自國家在包括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在內的國際法基礎上的法律立場」以及根據商業原則，在海上油氣資源領域開展合作。
此外，雙方並重申全面有效落實《南海各方行為宣言》，並依國際法，達成有效、實質性的「南（中國）海行為準則」。
中國為台海戰爭及能源出口多元化佈局？
對此，台灣國防安全研究院中共政軍與作戰概念研究所副研究員黃宗鼎說，中國與汶萊選在此時進行油氣探勘合作並不讓人意外，因為早在去年中國國家副主席韓正訪問汶萊時，就在推動與其進行貿易、漁業等多個合作倡議，其中能源項目就是雙方會談的重中之重。
黃宗鼎分析，中國此舉有多重戰略考量，一方面是在美日法軍演之際，展示其在南海的影響力。另一方面是透過與南海周邊國家發展雙邊合作來牽制台灣，為未來可能的軍事行動預作準備。
黃宗鼎告訴美國之音：「各個國家針對台海衝突的scenario（情景設想），都是會去進行一些思考跟佈局。在此情況之下，事實上中國也有相應的戰略思維在建構。中國認為與汶萊，還有其他能源的輸出國家，在戰爭發生之前就需要進一步加強（合作）。台灣天然氣進口的國家超過五成以上就是環繞在汶萊，所以說，中國確保與汶萊平時的經貿關係的同時，事實上也有針對截斷台灣在戰時天然氣運用的意圖。」
屬於東協成員國之一的汶萊的石油和天然氣儲量相當豐富，油氣探勘產業亦極為發達，為該國帶來可觀的收入，其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在東南亞僅次於新加坡。
黃宗鼎還認為，美國新上任的總統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之後將陸續推動本土能源生產的新政，也讓中國有了警覺，希望儘早能讓其能源出口市場更加多元化。
他說：「未來在能源出口上面，美國會成為現有的這些能源輸出大國的重要競爭者。以中國的角度來說，提前跟其他包括汶萊在內的能源出口國，有一個諒解、協調，在面對川普（川普）成為一個能源出口國重要的競爭成員之前，跟其他的能源出口國來拉抬關係，也是一種‘能源外交’。」
文、中合作或引東協效仿，削弱反制北京擴張
儘管汶萊與中國在南海的部分海域也存在主權聲索重疊的問題，但前者經常在中國對菲律賓等其他東南亞國家採取咄咄逼人的擴張行徑時保持沉默。
馬來西亞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顧問胡逸山（Ei Sun Oh）強調，在近期中國與菲律賓等國在南海的衝突更加頻繁之際，中國選擇此時與汶萊在主權重疊海域進行攜手合作，也許是刻意在其他與中國也有海上爭端的東南亞國家面前展現威勢與其影響力，而這項舉措很可能讓這些國家在未來更難團結反制北京的專斷行徑。
胡逸山告訴美國之音：「現實就是中國的國力比較強大，汶萊海軍、空軍力量坦白說（相較中國）不怎麼樣；再加上和中國的經濟往來那麼密切，尤其是（雙方開始合作）提煉油氣，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之下，汶萊也很難硬起來，大聲地跟中國說不，東南亞國家（又）要如何地應對中國相對強勢的實力？」
胡逸山還表示，即便數個東南亞國家均在南海部分海域伸張主權，但現實考量是，他們實際上也希望在這片海域開採油氣，而這些國家的能源探勘技術較為不足，大多需要與來自英國、荷蘭、法國等國際油氣公司合作開發。
他認為，為了探勘能源，這些東南亞國家未來若看到中國與汶萊的油氣合作取得成功，可能也會願意暫時擱置主權爭議，進而效仿「中文模式」。
胡逸山說：「中國跟汶萊的這種（油氣探勘）合作，也會是他們參考的一個模式，並不是說因為他們跟中國有主權的爭議，就會完全不參考，因為這些國家坦白說，就是要通過這些油氣的開採，使他們的經濟發展有更高的層次。」
汶萊盼中國助推經濟多元化
位於柬埔寨金邊的東南亞研究中心（CSEAS）訪問學者林偉才（Chhay Lim）表示，這顯示，儘管汶萊與美國有某種國防與安全合作關係，但從聯合聲明看來，汶萊實際上將中國視為其不可或缺甚至是最重要的經濟夥伴，希望借此次行程再擴大雙邊經貿往來、深化合作。
林偉才對美國之音說：「東南亞國家自川普上任以來，愈來愈意識到目前局勢出現許多風險和不確定性。美國總統也發佈了許多行政命令，我們看到了一個更不穩定的世界。因此從這點上來看，汶萊與中國接觸更多的是從經濟方面的考量，同時也在增強自身韌性。」
這位學者提到，中國是汶萊液化天然氣的最大買家之一，而汶萊也參與了中國雄心勃勃的「一帶一路」專案。
馬來西亞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顧問胡逸山則認為，儘管汶萊一直以巨大的油氣儲藏量聞名，但它近年已經意識到，這些天然資源終究有一天會耗盡，因此希望透過雙方領袖會晤，來讓其經濟發展多元化。
胡逸山說：「當然汶萊也希望經濟能夠多元化，在這樣的一個前提之下，汶萊在去年以來也滿歡迎來自中國的投資。不過當然來自中國的投資，主要的部分也還是以這種提煉油氣有關的工業為主。可是對汶萊來說，有一些這樣的工業發展，總好過完全只是依靠這個出口開採的這些油氣而沒有提煉（工業）。所以從汶萊的角度來看，與中國保持良好、愈來愈密切的關係，是它的經濟多元化的一個重要的部分。」
美國與汶萊或強化軍事合作
除了經濟方面的考量以外，分析人士還認為，中國與汶萊深化合作還有戰略方面的意圖。
台灣國防安全研究院的黃宗鼎說，實際上，美國從川普第一任期、前任總統喬·拜登(Joe Biden)時期，一直到近期川普開始第二任期，美中關係都一直處於緊張狀態，而美中在加劇對抗之際，會開始找尋過往互動較不密切的的非主要國家進行合作，中國與汶萊近期的領導人會晤就是一個例子。
但是在他看來，北京透過與汶萊的經貿連結加強其在東南亞的影響力，可能會引發華盛頓及其他民主國家的關注，進而強化其與包含汶萊在內的東協的安全合作。
英國研究機構阿達加研究所(Adarga Research Institute)與另一研究院近日發佈研究報告建議說，考慮到汶萊的第一島鏈戰略位置以及中國在當地持續擴張的經貿和基礎建設影響力，美國應多管齊下強化其與汶萊的關係。
台灣國防安全研究院的黃宗鼎說，2024年的時候，美國拜登政府公佈的《人口販運報告》把汶萊列為第三級人口販運國家。他認為，在美中戰略競爭的背景下，川普政府也可能修正拜登政府時期的人權外交，加強它跟汶萊之間的關係。
他說：「最重要的因素考量還是軍事合作方面。在考量到中國加溫與汶萊關係的情況之下，以美國為首的自由陣營，然後跟東南亞一些國家來強化安全合作關係，是值得觀察的一個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