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通過新法強化南海主權 川普重返白宮使中菲局勢增添變數？
文/voa林柏宏
在本周關於南海爭議的馬尼拉對話（The Manila Dialogue on the South China Sea）的最後一天，菲律賓總統斐迪南·小馬可仕（Ferdinand Marcos Jr.）于週五簽署了兩項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法律，旨在加強該國的海洋主權，並推動能源資源的開發，以應對與北京日益加劇的緊張關係。
值得注意的是，馬可仕總統並未按照原定計劃在馬尼拉對話論壇上發表主旨演講。該論壇集中討論了圍繞這一地緣政治熱點的複雜問題。在為期三天的會議中，各國專家進行了激烈的批評與交流，凸顯了中菲之間日益加劇的南海爭議。雙方相互指責對方的侵略行為和不當舉動，進一步彰顯了這一亞洲戰略重地的緊張局勢。
菲律賓的南海戰略：依法抗中
菲律賓總統斐迪南·小馬可仕星期五簽署的第一項法律是《菲律賓海洋區域法》，旨在通過劃定菲律賓海域和空域的具體航道，更明確地界定和保護菲律賓的海洋權益。馬可仕表示：「我們的人民，特別是漁民，應該能夠在沒有不確定性和騷擾的情況下謀生。我們必須確保能夠開發海床下的礦產和能源資源。」
馬可仕總統簽署的第二項法律是《菲律賓群島海上通道法》，該法為外國船隻和飛機在菲律賓水域行使通行權設定了專門航道，同時保障了該國的主權。這些舉措是在馬尼拉與北京就南海領土爭端日益激烈的情況下出台的。南海是一個資源豐富、對區域安全與貿易至關重要的地區，菲律賓與中國就此展開了長期的爭奪。
安全分析人士認為，鑒於與中國在軍事力量方面存在巨大差距，馬尼拉將在未來繼續採取多方策略，重點強調操作透明度和強化立法，以應對北京在南海的活動。
「通過這些立法，我們將國內法與國際法、特別是《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保持一致，以提高我們的治理能力，並加強我們促進經濟發展和國家安全的海洋政策，」 菲律賓通訊社援引馬可仕的話說。
隨著區域大國博弈的加劇，越來越多的猜測認為，在川普明年一月開始第二個總統任期後，可能會給中菲關係帶來新的變化，進而改變影響力的平衡並使南海爭端的解決變得更加複雜。
菲官員暗批中國擴張
在11月6-8日的”馬尼拉南海對話”會議上，美國和菲律賓的代表與中國專家相互指責行徑不當。專家分析，在菲中武力不對等的情況下，馬尼拉將持續透過透明化行動及健全法律來制衡北京。
“我們將持續公開以國際法和2016年仲裁裁決為基礎，堅定立場。菲律賓也拒絕並譴責過度主張及侵略行為，因為這些行為破壞了法治和確保區域和平穩定的基本原則。”這是菲律賓與中國于南海緊張情勢升高之際，菲律賓總統府文官長兼國家海事委員會主任盧卡斯·貝薩敏(Lucas Bersamin)於11月6日，代表菲律賓總統小馬可仕（Ferdinand Romualdez Marcos Jr. ），針對目前的南海情勢所做出的最新發言。
「馬尼拉南海對話」是菲律賓國家安全委員會、菲律賓海岸防衛隊（PCG）及太平洋論壇（Pacific Forum）等機構共同主辦的一個論壇，美國、日本及澳大利亞駐菲大使等多國使節，以及學者和專家出席，就南海局勢及法治秩序進行討論。
菲律賓眾議院議長羅慕德斯（Ferdinand Martin G. Romualdez）向與會者闡述了2016年國際仲裁裁決的重要性，他在開幕晚宴上說：”自2016年以來，仲裁裁決一直是正義的里程碑，也是對《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肯定。這項裁決確認了我們在這些水域的權利是被認可的、合法的，必須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儘管從國際海洋法法庭於2016年對中菲在南海爭議做出裁決到現在已經整整8年了，然而中國從未承認和執行裁決，近年兩國更數次出現激烈的海上衝突。
雖然開幕會和第一場座談會中，沒有任何菲律賓及各國高層官員直接點名中國，但在與會者暗示中國在南海的擴張行為之後，論壇最後一天的討論似乎開始出現火藥味。
美菲及中國學者相互指責
中國智庫「南海戰略態勢感知計畫」主任（SCSPI）胡波在最後一天的第四場座談會「解析南海法治面臨的近期威脅」率先發言表示，北京已經用各種外交手段勸說菲律賓不要改變現狀，「但在(今年）8月左右，我認為外交手段已經用盡…我認為北京別無選擇，只能做出回應。」
今年8月，中國和菲律賓相互指責對方，在南海一個具有主權爭議的環礁附近，蓄意衝撞該國的海警船隻。
但同樣參與這場座談會的菲律賓大學法學院海事與海洋法研究所教授巴通巴寇(Jay L.Batongbacal)隨後反駁，造成南海的不安全根源「實際上是中國在南海的利益，這些利益一直由其軍事和戰略目標所定義和驅動，目的是在第一和第二島鏈建立和獲得支配權和控制權…。中國無法接受小國的主體性和自主權，這反映了共產黨對社會本質的固有和結構性理解，即認為必須壓制任何反抗。」
斯坦福大學國家安全創新中心(Gordian Knot Center for National Security Innovation)海光中心主任雷·鮑威爾(Ray Powell)，則在座談會上直指中國在南海實行「惡意活動」，他說：「他們毫不避諱地使用我們所見的侵略性戰術，包括封鎖、群集、船艏交叉、撞擊、水炮、遠端聲波裝置、雷射，以及其他危險的空中和海上機動，來控制在菲律賓專屬經濟區內各個地物的進出。」
對此，澳洲新南威爾士大學海事安全科博士候選人阮世方（Nguyen The Phuong）分析，菲律賓高層官員及專家在論壇上的發言，與這幾年馬尼拉于南海所做的行為是一致的，也就是持續依照國際法行使自身權利。但問題是，菲中兩國海軍實力相差甚遠，北京經常以主權安全作為藉口，對菲律賓船隻進行騷擾跟威脅，使得後者難以招架，這也是為何兩國對峙仍無解的原因之一。
菲將擴大透明化行動及健全法律來抗中
阮世方告訴美國之音：南海的情勢目前處於僵局，每當菲律賓試圖保護其主權時，中國就會採取更具侵略性的回應。目前菲律賓雖然在外交上展現積極姿態，擁有透明化策略和區域夥伴的支援，但在實際能力上與中國仍有很大差距。
阮世方進一步解釋道，所謂的「透明化」策略，是指菲律賓政府旨在向國內外公開揭露北京在具有主權爭議海域的行為，這可能讓中國不至於立即將事態迅速升級。
前菲律賓海軍國防分析師、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關係學院研究生帕拉達（Vincent Kyle Parada）預測，由目前態勢和中菲專家在論壇上的發言，兩國明年仍會在主權重疊的島礁之間出現至少數次的對峙和衝突，不過雖然目前菲律賓難以抗衡中國在南海蓄意的擴張或武裝行動，但由於馬尼拉今年設立了”西菲律賓海透明辦公室”（West Philippine Sea Transparency Office），預計之後的透明化行動將進一步擴大，爭取國際社會對其更多攸關捍衛主權活動的支持。
帕拉達告訴美國之音：”西菲律賓海透明度辦公室基本上就是，針對南海的事態發展，向菲律賓公眾提供一個及時、準確資訊的平台。它的目標確實更加以公民為導向，提高認識並爭取對菲律賓政府的支持。」
專長海洋法及南海研究的台灣國際法學會副秘書長林廷輝則說，菲律賓接下來持續擴充軍事能量應是必然的趨勢，也不會放棄其在第二湯瑪斯淺灘(Second Thomas Shoal，中國稱仁愛礁，菲律賓稱阿雲金淺灘)及薩比納淺灘(The Sabina Shoal，中國稱仙賓礁，菲律賓稱艾斯柯達淺灘)的部署，更重要的是將透過法案的建立，強化政府對於主權捍衛的立場。
林廷輝告訴美國之音：「今年有兩個法案非常重要，一個是菲律賓的海域法(海洋區域法）、一個是菲律賓的群島海道通行法，重要的概念是說它可以讓任何一屆的菲律賓總統，不會再出現像杜特爾特（Rodrigo Duterte，菲律賓前總統）對於南（中國）海主權權力的維護產生的一些漏洞。所以其實透過法律的健全，來約束歷屆的菲律賓政府，也是在團結菲律賓內部。」
川普上台後會如何影響南海情勢？
就在「馬尼拉南海對話」於馬尼拉舉辦之際，作為菲律賓重要盟友的美國剛剛選出了下任總統川普(Donald Trump)。
菲律賓駐美大使何塞·曼努埃爾·羅莫爾德斯（Jose Manuel Romualdez）11月7日對路透社表示，菲律賓相信川普重返白宮後，美國的印太政策以及對其亞洲盟友菲律賓的支持將保持不變。
然而，對於川普時期可能對南海局勢帶來的變化，專家持不同看法。前菲律賓海軍國防分析師帕拉達認為，小馬可仕可能需要用比以往更強勁的力道，說服川普一同建立比以往更強大的菲美關係，甚至需要提供更多實質的戰略價值。
帕拉達說：「首先，菲律賓需要向候任總統川普證明其作為美國印太夥伴的持續價值。儘管兩黨對中國的共識仍然強烈，但小馬可仕應該預期與華盛頓會有更多交換條件的關係，並致力於使其外交政策與美國的更廣泛戰略目標保持一致。」
南海安全專家阮世方也提出類似想法，他說：「川普的倡議將是美國優先。從他第一任期我們可以看到，他對印太及世界各地盟友和夥伴的政策帶有交易性特徵，他要求盟友必須做出更多貢獻。」
菲律賓中國研究協會會長畢特洛（Lucio III Pitlo）則認為，雖然美中的競爭將持續，也就是說，雙邊在貿易、經濟以及南海等熱點地區的緊張局勢可能會增加，但他預期，川普上台後將會持續在外交上支持菲律賓的立場，包括支持國際法以及譴責任何試圖透過脅迫改變現狀的行為，亦或是樂意充當衝突的調解人。
畢特洛告訴美國之音：「按照川普對烏克蘭戰爭的表態，如果他能幫助俄烏領導人進行調解或斡旋以儘快結束衝突，他說他會很樂意探討這種可能性。如果我們把這種思維模式套用到台海或南（中國）海等熱點地區，那麼除了提供國防現代化支援，包括軍售和聯合演習外，我們可能會看到川普將自己定位為區域衝突的可能斡旋者或調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