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韓秀：在中國的經歷，讓我從未幻想中共政權能褪去紅色基因
文/voa平章
中國在2024年「兩會」期間宣佈取消人大閉幕後的總理記者會，結束了這個延續30餘年的傳統。這一舉動被廣泛視為中國政治透明度和民主化倒退的最新例證，也再次令曾經以為中共會慢慢褪去自己的紅色基因的人們感到震驚和唏噓。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國際社會對於中國的政治走向始終存在爭議。一些觀察人士曾經相信，隨著中國開始跟世界做生意，經濟的自由化會帶來政治的自由化。而另一些觀察人士則從始至終都不相信中共會朝著自由化的方向發展，美籍華文作家韓秀便是其中一位。她在接受美國之音的專訪時表示，她在中國的經歷讓她對中共政權從未抱有幻想。
韓秀（Teresa Buczacki）1946年出生於美國紐約曼哈頓。她的父親韓恩（Willie Hanen）是一位美國人，曾於1943年至1945年擔任美國駐重慶的外交武官，參與協助中國抗日。韓秀的母親是一位中國人，她在重慶結識了韓恩，隨後跟隨他來到美國紐約，在那裡生下了他們的女兒韓秀。
1948年，兩歲的韓秀被母親從紐約送回戰火中的中國，交由外婆撫養。從此，這個美國女孩開始了她在紅色中國的三十年漂泊。
混血的長相、特殊的出身，這些讓年輕的韓秀成為一場又一場政治運動的「靶子」：在1954年北京市的反美遊行中，韓秀被老師放在一個圓圈裡，和美國國旗以及時任美國總統艾森豪的畫像一起焚燒；1964年，成績優異的韓秀被剝奪上大學的機會。教導主任要求她寫聲明和父親劃清界限。拒絕照做的韓秀被發往山西農村，開始了三年下鄉生活；1967年，文革鬧劇逼近山西，韓秀被迫逃往新疆，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裡度過了「如在陰溝裡」的九年，也在那裡目睹了兵團對當地維吾爾人的迫害。
「中國政府不斷地重複他們從前的手段， 它不斷地重複它的錯誤，」韓秀在與美國之音談及過往經歷時說，「我走過來，親眼看見那麼多事情，我怎麼還會對這樣的一個政權抱有幻想？！」
美中建交談判之際，美方要求中國返還中共建政以後滯留在中國的美國人，而中方曾一度否認這些人的存在。
「實際上我是美國公民，這一點中國政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韓秀對美國之音說，「王炳南（曾任美中談判中方代表）是我們的鄰居。他在華沙談判裡一本正經地說，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上一個美國公民都沒有。他的鄰居那小孩就是！而且他看見過我的美國護照。」
為了戳穿北京的謊言，更為了能回家，韓秀在1976年隻身勇闖美國在北京設立的聯絡處（美聯處）。她在美國之音的採訪中詳細分享了這段驚心動魄的經歷。
「對我來講，那是生死搏鬥。我就一個人對抗這麼大的一個專制體制，然後想從這裡頭沖出去回家，談何容易。」韓秀說。
在韓秀的堅持和美國政府的努力下，1978年1月，韓秀終於回到美國，成為1949年以後滯留中國大陸的美國公民裡回到美國的第一人。在隨後的兩三年裡，陸續又有300多名滯留在紅色中國的美國人返回故土。
回到美國的韓秀任教於美國國務院外交學院。80年代，她隨美國外交官丈夫外駐台北、北京等地，並在此期間成為了一名作家。
美中關係在那段時間裡雖有起伏，但整體向好，甚至擁有了數段「蜜月期」。美國社會在中國問題上形成主流觀點：同中國交往能最終改變中國的政治體制。韓秀回憶說，那時候要想說服身邊的美國人不要對中共抱有幻想，很難。
她對美國之音說，「他們得自己到北京去，北京的現實就教育了他們。不就是美國外交官還有我們的新聞記者啊什麼的，都是中共自己給了他們最切實的教育，讓他們知道什麼是共產黨。」
近年來，美國對中政策出現明顯轉向，中共自身在政治上的倒退更加速了美國社會對中共的認知轉變。不過，美國政策屆對於如何和中國打交道依然存在爭議，從「接觸政策」到「脫鉤斷鏈」再到「去風險」，美國在辯論中探索著最佳方案。
年逾古稀的韓秀近年來熱衷寫西方藝術家傳記，建樹頗豐。她說，與其守著舊日傷痛，不如去擁抱真正的美與自由。回憶起在中國的冷暖時光，她說，「人間致冷是政府給我的，人間致暖是老百姓給我的，這是截然不同的。我從來不把中國跟中國政府等同起來。而且不僅是政府，更重要的是，它那個政黨在那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