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國際

中國的「冰上絲綢之路」前途渺茫

2015年5月26日瑞典北部卡拉克斯機場: 北約北極挑戰演習中的美國戰機

文/美國之音江玉

拜登政府在上週五(8月26日)宣佈將任命一名北極大使, 以促進美國在北極地區的政策,並與其他七個北極國家、原住民團體以及其他非政府組織進一步加強合作。

美國國務院的這份聲明表示,一個和平、穩定、繁榮和合作的北極地區對美國具有至關重要的戰略意義。外界普遍認為,這是在與俄羅斯和中國的關係日益緊張的情況下,美國為增加其在北極地區的影響力而做出的最新努力。

與此同時,北約秘書長延斯·斯托爾滕貝格(Jens Stoltenberg)也在上週五(8月26日)首次到訪加拿大的北極地區。

斯托爾滕貝格在與加拿大總理特魯多舉行的聯合記者會上,對俄羅斯近期在北極活躍的軍事活動提出了警告,並對中國在北極日益增強的存在感表示出強烈的關切。

斯托爾滕貝格表示,中國正在(北極地區)擴大其影響力。中國已經宣佈自己是一個 「近北極國家」,並計畫建造世界上最大的破冰船,以及在北極地區投資數百億美元用於能源、基礎設施和研究項目。

北京和莫斯科還承諾加強在北極的實際合作。斯托爾滕貝格說,這是中俄不斷深化的戰略夥伴關係的一部分,將對我們的價值觀和利益構成挑戰。

冰上絲綢之路

近年來,中國在兩極事務上,一直處於相對活躍狀態。早在2014年11月,中國就曾和澳大利亞簽署了一份加強南極合作的協議。習近平與時任的澳大利亞總理托尼·阿博特(Tony Abbott)共同出席了這一諒解備忘錄簽署的儀式。

簽署該項協議的中國國家海洋局時任局長劉賜貴在當時曾表示,2015年到2030年將是中國建設成為極地考察強國的重要階段。他還表示,極地政治正在發生顯著改變,各國在北極加大投入,關注北極航道和油氣資源問題。劉賜貴說,在北極,「一些大國」決心重振其強國地位,中國必須迎頭趕上。

2018年1月,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表了一份名為《中國的北極政策》的白皮書。在這份檔中,中國在北極的政策主張被表述為:不斷深化對北極的探索和認知;保護北極生態環境和應對氣候變化;依法合理利用北極資源;積極參與北極治理和國際合作;促進北極和平與穩定等。

該白皮書強調,中國在地緣上接近北極國家,是「北極事務的重要利益攸關方」,將在北極跨區域和全球性問題上積極發揮建設性作用,中國將在「一帶一路」框架下,與各方共建「冰上絲綢之路」,「積極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但很顯然,北極周邊的國家開始對中國的態度持保留和懷疑的態度。

瑞典國防研究所(FOI)在今年6月發佈的題為《中國在北極地區的經濟影響:北歐和俄羅斯的案例》(China’s Economic Influence in the Arctic Region: The Nordic and Russian Cases)的研究報告中指出,「以前張開雙臂歡迎中國投資的北歐國家,現在對中國不斷擴大的影響力的風險有了警惕。這對中國在北極地區擴大其經濟存在感的努力是沒有什麼幫助的,在目前的情況下,中國極不可能在北極的北歐地區進行任何更大的基礎設施投資」。

受挫北歐

瑞典國防研究所的報告指出,近些年來,來自中國的資本在試圖投資北極地區方面有諸多設想,也花費了很多精力,但這些計畫中很少有實際落地完成的。

該報告的撰寫人之一,瑞典國防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奧斯卡·阿爾門(Oscar Almén)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在某些情況下,投資的想法沒有落地,是因為從財務的角度看,可能這並不是一樁好生意。還有就是周邊情況的發展產生了些變化,使得一些項目變得不是那麼有利可圖。但我認為一個重要的部分是,西方國家對中國在該地區的存在是有所反應的,尤其是格陵蘭島。我認為在格陵蘭島,許多投資項目顯然是被拒絕了,比如說丹麥使用了一些干預的措施。於此同時,在北歐和北美地區,人們對中國在這些地區的意圖越發感到厭倦,我確信這也對許多預期交易的實現產生了一些影響。」

對於北歐國家來說,雖然與中國的貿易以及中國在該地區的直接投資在不斷增加,但對中國的總體經濟影響仍然有限。

但這並不意味著中國會從總體上減少其在北歐地區的經濟影響力。雖然中國的外國直接投資自2019年以來有所放緩,但這可能部分是來自於新冠疫情的影響。在貿易的部分,儘管有疫情的影響,但中國對北歐地區的出口仍在繼續增加。隨著經濟影響力的增加,中國有可能利用杠杆作用來獲得戰略優勢。

在瑞典國防研究所的報告中,提及了一個概念——經濟國策(economic statecraft),用來描述中國政府利用私有資本和私營公司的影響力來施加經濟影響力並由此來獲得政治優勢。

阿爾門在採訪中表示,「這個概念通常是指國家利用經濟手段來達到其政治目的。比如說可以是胡蘿蔔加大棒,可以通過提供經濟援助或鼓勵某些部門的貿易,來作為獲得影響力的一種方式。但它也可以是懲罰性行動,脅迫性行動,如制裁,或不同類型的威脅,扣留金融投資,或利用你從金融影響中獲得的影響力來獲得政治和戰略優勢。 這並不是中國獨有的事物。許多經濟體都在使用經濟國策,包括美國也經常使用,西方對中國和俄羅斯的制裁,當然也是經濟國策的一部分。但我們關注的是,中國如何使用這一手段。」

他指出,事實上,中國國家是會利用其私人的公司在西方進行投資的。同時,中國國家對私人公司也有著非常強的影響和控制。因此,當涉及到發生衝突的情況時,那麼中國當然有可能使用這一能力,迫使私人公司也採取相應的行動。例如,中國擁有一家重要的瑞典公司——富豪,它在瑞典有23000名員工。比如中國與瑞典政府間出現政治摩擦,那麼這也許將被用作一種威脅手段,他們要把所有的生產轉移到中國或其他地方,以此作為一種施壓的方式。

阿爾門說,「我們沒有看到所有的證據表明,中國國家正在利用私人的公司來做不同的事情,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在另一種情況下不會這樣做。這個討論還包括,中國的國家和共產黨正在加強對中國私營公司的控制。這意味著,中國國家利用私營公司的風險或機會將隨之增加」。

北歐的擔憂:安全風險

瑞典國防研究所的報告進一步指出,中國在北極地區的未來的存在方式,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中國如何行事以及如何向世界展示自己。如果中國想在北極的北歐地區擴大其經濟存在,就應該認識到,中國如果繼續保持目前的對內壓迫和對外強硬的政策,那將很難獲得北歐國家的信任。

阿爾門在採訪中表示,「歐洲對於中國的這種強烈擔憂,始於2015年和16年前後。當時,中國資本開始真正進入歐洲市場,很多重要的公司被捲入其中。這種反應更多是來自於失去某些核心產業和重要公司的控制力的擔憂,這是一個層面,中國有可能會買下部分非常重要的公司」。

但這種擔憂很快轉化成了對於來自安全方面的挑戰。他說,「如果中國擁有了某些特定領域的公司,某些敏感的基礎設施部門,那將是一個安全風險,一些關鍵的資訊可能會被傳送到中國。」

阿爾門表示,「另一個風險來自於瑞典或北歐的科技被中國國家用於軍事途徑。因此,如果一個具有(民用和軍用)雙重用途的公司,例如,如果一家半導體製造公司被中國的投資收購的話,那麼,這很有可能被用於開發中國的軍事科技。歐盟有一個出口禁令,當涉及到對中國的武器技術時,加強中國的軍事能力將不符合這些國家的利益。」

除此之外,俄羅斯對烏克蘭的入侵也將對中國在北極地區的存在產生深遠的影響。中國有可能利用俄羅斯的孤立,進而取代西方公司的位置,特別是在能源和基礎設施領域。

如果北約接納瑞典和芬蘭成為成員國,那麼八個北極國家中將有七個是北約成員,北約在北極地區的的影響力將會進一步得到加強。在俄烏戰爭爆發之前,西方國家已經察覺到中國和俄羅斯在北極地區會出現一個新的結盟。隨著中國對俄羅斯發動烏克蘭戰爭的默許支持,這種看法只會進一步加強這一印象。

斯托爾滕貝格上周在加拿大的講話,可以看作是北約對中國選擇和俄羅斯結為准聯盟所作出的又一次警告。中國想在未來幾十年內成為北極地區的主要參與者,這種政治遠見對於北京來說,似乎正在成為一種奢望。

連結:中国的“冰上丝绸之路”前途渺茫 (voachines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