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危機 中國到底是贏是輸?
文/德國之聲中文網
《每日鏡報》認為,俄羅斯必然是這場鬧劇的輸家,而中國能夠漁翁得利。《時代周報》的觀點則相反,認為普丁正讓中國陷入兩難境地。
柏林出版的《每日鏡報》以北京幫助普丁?俄羅斯總統落入了圈套為題,刊發了由俄裔美國政治學教授、蘇聯前領導人赫魯曉夫的曾孫女赫魯曉娃(Nina L. Khrushcheva)撰寫的客席評論。文章指出,剛剛和習近平簽署了重要協議的普丁似乎自比為開創了美中關係新局面的尼克森,但實際上這一切正中習近平的下懷;不論如何,當年尼克森訪問中國、如今烏克蘭危機驟然升級,最大的輸家都是俄羅斯。
普丁很有可能認為,他正在重現當年美國總統的外交成就。他似乎以為,深化俄中關係就能夠在對抗西方的鬥爭中獲得一名高價值的盟友。但實際上,中國疏遠美國的進程早在近十年前就開始了,川普總統則加速了這一進程,拜登總統也沒有什麼實質性扭轉該趨勢的舉動。鑑於和西方日益對立,實際上是中國更想拉攏俄羅斯,而不是相反。而且,中國拉攏俄羅斯,也並不是想讓後者當平等的夥伴。
儘管中國一再宣稱,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神聖不可侵犯,但是北京現在依然事實上支持普丁在俄烏邊境的軍事推進:中國要求西方尊重俄羅斯的’安全訴求’,並且強調了對北約東擴的質疑。但是這一切並不意味著俄羅斯在和美國、北約發生衝突時,中國會出手相助。
習近平目前只是做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從而能讓俄羅斯成為依賴中國的附庸。而普丁則以為,和習近平結盟能夠讓後者在俄羅斯和西方發生衝突時出手相助,但這實際上是落入了圈套。
一個和西方完全脫鉤的俄羅斯經濟:還有什麼能比這種局面更有利中國呢?沒法再送往歐洲的俄羅斯天然氣將會轉而流向對能源異常飢渴的中國。俄羅斯原本需要西方的資金和技術去開放西伯利亞的礦藏,現在這一切都完全交給中國。俄羅斯的基建項目也同樣如此。
習近平是否會無情地利用俄羅斯遭孤立的處境?只要看一看中國前任領導人胡錦濤、江澤民的做法就能解答這個問題。俄中關係一開始十分友好,2001年普丁與江澤民簽署了雙邊友好協議。2004年,鑑於俄羅斯在金融上遭到孤立,中國向俄羅斯提供了60億美元貸款,從而讓國資企業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能夠有錢收購尤科斯石油公司最大的生產基地。然而,到了2005年,在一系列被許多人認為與尤科斯貸款項目有關的行動中,中方利用其對俄羅斯的影響力,迫使克里姆林宮向北京歸還337平方公里的爭議領土,從而換取中方撤回其他領土訴求。
但是,普丁似乎卻忽視了一點:中國領導層以及中國民眾都將俄羅斯視為一個腐敗的國家,並且在19世紀比任何其他國家都竊取了更多的中國領土。兩年前,我親眼見證了這種蔑視。當時,我從布拉戈維申斯克(海蘭泡)搭乘渡輪越過阿穆爾河(黑龍江)前往中國小城黑河。在那裡,當地的中國商販在販售廉價手機、仿製皮草時公開嘲諷前來購買的俄羅斯人。
中國既不會為了保衛俄羅斯而公開挑戰美國、從而威脅自己的經濟繁榮,也不會在普丁進軍烏克蘭並因此遭到西方制裁時,向俄羅斯提供投資等經濟援助來補償制裁損失。中國只會提供最小限度的援助,從而讓俄羅斯能夠繼續抗衡西方、轉移西方對中國戰略崛起的關注度。中國的這種最小限度支援,只會剛剛好能維護普丁的克里姆林宮總統寶座。這也是普丁唯一在乎的東西。而在普丁治下的這個經濟體,則將慢慢地失血。
漢堡出版的《時代周報》則以普丁成了習近平的難題為題,刊發評論指出,普丁公然侵略烏克蘭,讓剛剛和俄羅斯深化盟友關係的中國進退兩難,畢竟中國依然在強調尊重烏克蘭的主權,而普丁則公開否認烏克蘭的主權國家地位。
文章注意到,和緊張的俄烏雙邊關係不同,中國將烏克蘭視作一帶一路項目的重要夥伴,為該國的能源、基建投入巨資,後者也向中國出口大量農產品、核電裝備、機械產品。中國也一直堅持由周恩來開創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強調不干涉他國內政、尊重主權與領土完整。此外,經濟體量巨大的中國,依然更加看重與西方國家的經貿及科技合作。
中國的外交政策制訂者面臨著一個問題: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信任普丁這樣的專制統治者?進軍烏克蘭是對前蘇聯加盟共和國的入侵,普丁不久前在哈薩克的行動也相似。當時,由俄軍主導的部隊飛赴哈薩克鎮壓當地的騷亂。俄羅斯在中亞國家努力施加影響,而這與中國在當地的利益有所衝突。對中國而言,中亞的前蘇聯加盟國是歐亞鐵路線的重要節點,也是油氣管道途徑的重要地區。
然而,北京的戰略家當前必須緊要關注的問題則是:不要被捲入歐美經濟制裁俄羅斯的漩渦中。2014年俄羅斯入侵克裡米亞後,中國曾提供了謹慎的援助:中國進出口銀行和國家開發銀行等大型國有對外銀行向受到西方制裁的俄羅斯國有銀行提供貸款。今天,中國仍然可以幫助其俄羅斯朋友緩解西方經濟制裁的影響。
但是,作者進一步指出,北京並不一定會通過人民幣結算、繞過SWIFT系統等方式來幫助俄羅斯避開制裁,因為這有可能進一步疏遠中國和西方的關係,尤其是疏遠和歐盟的關係。而中國外長王毅在剛剛舉行的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再次試圖拉攏歐洲。
普丁肯定會要求習近平出手緩解西方制裁俄羅斯的經濟衝擊。習近平將陷入兩難局面,只能較低程度地援助俄羅斯。俄羅斯總統2月21日有關頓涅茨克與盧甘斯克的講話,已經或多或少地和歐美決裂。假如習近平公開向俄羅斯表示團結,將會讓問題變得更加棘手。習近平甚至有可能懷疑,普丁是不是把中國反對北約東擴的表態當作了為所欲為的通行證,抑或是普丁本來就是為所欲為的人,根本不把習近平放在眼裡。為了讓中國不至於太丟面子,有一件事肯定會發生:中國的官方媒體將不遺餘力地宣稱,美國以及北約要對俄羅斯危機承擔責任。